长安沥沥细雨未停,一骑红尘飞驰而过溅起不少稀泥,密密点点如碎花般印在门边的篱笆上,人们知道好大喜功的汉家天子又要对匈奴用兵了。
霍去病阔步走在军营里,寒星般的双目冷静注视着眼前训练的军士们。
一万人,就这样交到他手上。
这是一次蓄谋已久野心勃勃的宣战,对他,对汉匈局势,都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其他书友正在看:。
逐渐散布开来的消息在街头巷尾被好事者不断咀嚼着,一边是豪情万丈的霍去病,一边是平心静气的大将军卫青,历来崇尚革新的天子刘彻毫不犹豫选择了更为锐意进取的霍去病。
对隐藏在朝廷各个角落的预言家们而言,这一“革旧鼎新”多少有些接班的意味。
“前些年还是愣头青的卫青出头就把一干老将扔进了库房,这次陛下圈定霍去病为将出征,当真急不可耐。不知道卫大将军此刻心情如何?”
“还能怎样?眼睁睁看着自家亲外甥走上自己曾经的平步青云路,眼睁睁看着后代接过手中佩剑,眼睁睁看着他的军功高过自己,这都是迟早的事。”
“这霍去病混小子一个,纵然如何天赋异禀如何天纵奇才,能超越卫青吗?”
“谁知道?陛下喜欢!当今陛下要做的事从罢黜百家到对北用兵哪件拦得住?天子贪玩我们做臣下的只能陪着玩,若是玩栽了由得他们两个背着。”
“呵!陛下真舍得,一万将士的性命陪着他玩。不过如若卫家再出个不可一世的将军,这刘家天下真要姓卫了。”
……
诸如此类的言论霍去病听了不少,从定下他出兵匈奴那天起,各种蛊惑的、煽动的乃至阴谋的言论就充斥耳边。天下姓什么还轮不到那些人多嘴。
好在霍去病天生有股摒弃干扰的能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有些东西需要做到充耳不闻,这些个乱七八糟甚至毫无根据的猜测丝毫没有进到他心里。
霍去病伫立在高高的点将台上,庄重冷峻得再也寻不到曾经的嬉皮笑脸。即使旁人不相信他,霍去病也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他了解陛下这次的决定多少有些赌注的意思,他尚且年轻,此前并未有过独领一万人马的经历,这样的决定是否有些冒险?霍去病理所当然了解风险所在,他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把风险降到最低。
一片绿叶掉落,不经意落在他耳际,并未沾染他的气息就已落地。霍去病目不斜视,所有不利于战局的因素都会被抛在脑后,朝中的猜测,军中的质疑,乃至亲朋中过高的期望、刚刚与陛下发生的争吵。他多少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不问缘由就直言冒犯天子,这仅仅是因为他年轻吗?刘彻选择他作为将领可不仅仅因为他年轻。
他喜欢轻装上阵,他不需要这些,它们只会妨碍他。
临行前他亲自为骏马刷马毛,将它修整得如迎亲的使者一般。强壮的骏马,冰冷的宝剑,沉默的弓弦,他们静静等待着召唤。
偶尔路过的军士们见到将军沉默的表情,他们不会陌生,这是霍去病一贯的方式,他的话语他的心声都只对宝马兵器说。只是这一次太隆重,如果不是尚在军营,他们一定以为这是少年得志的将军即将迎娶美丽多情的新娘。是啊,新娘,男子们在他这年纪多半已成家,如果不是战争,或许他也可以拥有最旖旎的感情。
霍去病幽凉的指尖抚过兵器,这里有太多人留下的痕迹:童年时母亲的鞭策,少年时舅舅的教诲,然后是陛下殷切的期待,还有已故将士们信念的延续。霍去病忽然感受到,有些人一辈子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
他当然也了解自己此行肩负的使命,汉匈多年对峙的局势,数十年和亲路上公主的血泪,千百万汉家子民殷切的期望。
他只可胜,不可败,就算霍去病因此丧命也绝不可败。
出征之前,他要做两件事,见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