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逐渐难以用力的手臂令动作不在协调,微蹙的眉心分明昭示着身体的痛楚,霍去病不愿承认,但他那粗略包扎的伤口的确再次挣破了。
是继续寻求挑战还是向伤痛妥协?茫茫大雪掩住了山峰的棱角,也掩住了霍去病思考时的神色。在他的身后,竟然是无限期待着的匈奴人,这场面于他于匈奴而言多少都有些讽刺。
霍去病打定主意便不再犹豫。他策马再度奔驰而去,马蹄踏过一路的期望与欢呼,却不免被积雪逐渐掩埋。
“嘶!”霍去病再度挽开弓弦,不知是弦还是他受伤的身体发出了并不协调的声音,连身下的骏马都有些局促不安。
成片的雪花席卷而来,别说是身后围观的人们,霍去病本人也分辨不清箭靶究竟在哪里。如果说第一箭凭的是对骑射本身的熟知,第二箭凭的是对地形环境的准确判断,那么这第三箭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
凭借着对弓箭的了解,对箭靶的直觉,霍去病射出第三箭,。不知马蹄踏到了什么坚硬不平的东西,骏马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连同霍去病身体也颤动着。
这一不规则抖动在那一连串整齐划一的动作中显得格外突兀,远处有见识的人多少也看出些端倪。然而更多人则是等结果,如此恶劣极端的天气,若能三箭皆中靶心,即便是最不笃信神力的人也要开始相信昆仑神的存在了。
霍去病也在等待结果,马踏积雪的速率逐渐降下去。比起旁人,他多了一分信心。他当然相信运气的存在,而且他自小格外受上天眷顾。但他一路走来,更坚信一点,运气从来只亲睐充分的准备和夜以继日长期不懈的努力。去年封侯之后有人问过他成功地秘诀,其实他们不知道,他霍去病能比旁人运气好,只不过多尽了一份力。
又是一箭穿心!
开始的些许不屑都变成由衷的崇拜与赞叹,匈奴人睁大眼睛注视着缓缓驰来的霍去病,仿佛凝视着昆仑神庇护下真正的英雄,好像在他的身上能看到浑邪休屠两部的未来。
他略带风霜,却英气十足。他们不知道,方才那一箭射出时霍去病重心未稳,并无十足把握。他们更不知道,在射出那一箭的瞬间,霍去病也许下一个心愿,他日战场相逢,他一定要收服这两个部落,不论是武力还是仁心。
“不愧为我大匈奴的勇士!”浑邪王感叹着迎上去,他本来想说“我浑邪部”,却忽然发现自己并未确定这人是浑邪部还是休屠部的。不过这无关紧要,只要是属于他们的勇士都是一样重要的。
“英雄,好样的。”休屠王忽然赶在他之前迎上下马踱来的霍去病,如同绑架一般双手紧箍着他双臂,略带狡黠的目光直直注视着霍去病,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霍去病没有避开,任由他双手紧箍着自己,坦然与他对视。手臂上的疼痛逐渐加剧,慢慢渗入心中,鲜血漫延。越在此时,霍去病越发镇定,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不适,否则,匈奴的千军万马都会涌上来对付自己。
“休屠王!单于让我来找你!”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休屠王暂且放弃试探霍去病,转身去应付单于不怀好意的使者赵信。
借着休屠王转身之机,霍去病悄悄挪动右脚,足尖推起些白雪埋掉刚刚由手臂指尖滴落的鲜血。
好在风雪足够大,隔着数丈距离霍去病并未看清赵信的脸,只是听清了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他微微侧身低下头,让自己的面貌尽可能隐藏起来。
“单于要见你。”赵信简单告知他,并未做太多说明,这轻慢的态度激起了浑邪休屠二部民众的怒火。
一个两次叛主的俘虏竟然敢在这些誓死效忠的部落前炫耀自己的荣耀,二王均不予理睬。
赵信杵在原地有些尴尬,目光朝四周乱瞟,寻找话题给自己台阶下。忽然,目光落到霍去病身上,虽然他眉目不清,换做匈奴打扮,却依旧引起赵信的注意。
“太像了。”单从静态,赵信已察觉霍去病可疑,他走上前去,想看清些。
“怎样?自次王看上我浑邪部的勇士,想跟我要过去?”浑邪王上前拦截一步,挡在他面前。
不等赵信回答,休屠王也说道,“如果自次王看中了,浑邪王你当然要忍痛割爱,毕竟,自次王是单于帐下最重用的人。”
“哼!”赵信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气走了赵信,浑邪王松口气,叹道,“这个猪狗不如的赵信,战场上一点本事都没有,只会讨好单于欺压其他部落,汉人的骨气一点没学会,反倒学会了汉人的清高。”
休屠王拍拍他肩膀,回头却看,只一瞬间功夫,霍去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