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总有人的目光是一直跟随霍去病的影子的。待到敬酒的朝臣散去,她盈盈起身朝他走去。
“表哥,夷安敬你,祝愿表哥今后的每一仗都是胜利。”夷安公主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东西,精心妆扮后的容颜映在酒里,有着难以抗拒的蛊惑。他们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乐于按这种方式称呼他,以此拉近两者的距离。
“多谢。”霍去病没看她一眼,也不多说一个字。
“表哥你总这般阴沉,好像太阳从来没有照射到你。”夷安并未因他冰冷的脸失落,反而热切攀谈起来,整个宫廷的人都看到她因霍去病的胜利而焕发的容光。
或许阳光来过这里,却没有照进心里。霍去病这样想着,自斟自饮。
“还记得小时候,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你总来宫里玩,那时候你就是这般不说话,母亲总是摸着你的脑袋跟你说笑。”夷安自顾自回忆着,于她而言,那段日子真是快乐的回忆。
“每次我都想把那只手砍下来。”霍去病闷声道。过去卫少儿对他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时,他也这样冷冷面对,那时他没发现,他很有本事令女人伤心。
夷安凝望着他,澄澈的双眸闪着莹莹泪光,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终于还是走开了。她垂泪间的失望与她的美貌一样令人动容。
霍去病知不知道夷安伤心了?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不会掐着嗓子温声细语说话,他从来都是这样,绕指柔可以完成的事情他非要用百炼钢。但在心底,他多少有些奇怪的感觉,看到别人难过,他也会内疚了。他早不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长安少年,经过战争的洗礼他真正长大了。
“你该娶亲了。”长安的家宴后卫少儿不无担忧道,她以为长大的概念等同于成家。她也听到风声了,年少成名的霍去病与声名狼藉的刘解忧走得太近了,他们前几天还一身狼狈进城,天知道发生了什么,卫少儿早年也是风流人物,一不小心想歪了。
她不知道陛下是什么主意,但卫青和卫子夫每每流露出忧心的情绪,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来往可能毁掉霍去病的前程,甚至是他的一生。
“不。”霍去病目不斜视,对着深秋时节清朗的夜空摇头。
卫少儿知道这浑小子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断然不会听从母亲的建议。她只好拿出娘胎里带出来的泼辣劲儿,对霍去病哭闹起来,“不管你答不答应,反正我这做母亲的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敢跟那个不男不女的刘解忧在一起,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霍去病瞠目结舌,她在想什么呢?他有这般饥不择食吗?他笑笑,母亲大人真是老糊涂了,居然会冒出这般莫名的想法。
“你笑什么?臭小子!”卫少儿敲了敲他的脑袋,喋喋不休,“我告诉你,你的事情我没管过,这件事本来也懒得管,可那个刘解忧,荆楚罪人生出来的蛮夷,穿上华服还总有半截泥土味,皇后不跟我说我也知道什么意思,你一个带兵的和这种人黏在一起,你不忠!”
卫少儿一辈子不懂家国大事,却能理直气壮说出个忠字。霍去病不禁刮目相看,不愧为卫家一门忠心熏陶出来的人。
只是此刻他抱着脑袋,简直要气死了。这些人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们居然把解忧当女人,他霍去病才不会把她当女人呢。事隔这么久,他霍去病终于有了一则来势汹汹的绯闻了,甚至大有高悬于卫家人心头之势,这算是荒谬的好消息吧。
霍去病一会儿愁一会儿笑,又把卫少儿气煞,“你给我保证!”
霍去病无奈,严肃着说,“你就放心吧,我宁愿找个男人也不会找她。”
“臭小子,说什么呢?”卫少儿敲打他的头,心里却乐滋滋,好看的小说:。
“你的儿子根本没有娶妻的打算。”霍去病如实说道。
“唉。”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霍去病中了蛊一般跳起来朝那方向狂奔而去,越过回廊,只见刘解忧独自站在廊子中央。
“刚才看见什么人过去吗?”霍去病问。
解忧呆呆回答,“很多人过去,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个?”
“夷安,你看到夷安?”霍去病又是一阵急迫。
解忧摇摇头,霍去病似有许多说不清,挥别了她直接朝外奔去。
他听不见的地方,解忧又是一声叹息。
又过了一会儿,霍去病转了回来,他大汗淋漓像是围着太液池找了一圈。他拍拍脑袋,找到了又如何?算了。
回到府邸,霍去病再一次翻出朱和的遗物,应该去找他的家人吗?找到了,应该怎么跟他们说?抚恤烈属的事情官府自会办理,他把包袱塞进箱子里,埋在最底层。
他回到府邸,满园秋意,小桥流水,这是去年那一仗得来的赏赐。他只按自己的方式行事,属于霍去病一个人的府邸很适合。不用听母亲的唠唠叨叨,不用看继父的唯唯诺诺,沙盘,地图,刀剑,战马,这才是霍去病的生活。
沉寂了良久,霍去病取出宫中赏赐的陈酿,一个人坐到院子里,对着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