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无心在阶前勒住马,跳下來,解下挂在鞍旁的一个小包,向锦书跑來。
“刚出笼的桂花蒸糕,还是热的!”他把小包抛给锦书。
侍卫们的长毛差些砸到脚面上,宜春侯真是风趣,不带这么玩人的。
锦书接住了,用手一试,还是温热的,问他:“你跑这么快,就为了蒸糕!”
“蒸糕不温不凉时最好吃,不烫嘴,还韧韧的有嚼头,冷了就不好吃了!”无心正色道。
就连老成持重的王公公都绷不住咧嘴了,这是什么小侯爷啊!就这么点眼界,桂花蒸糕算什么好东西,宫里要吃什么沒有,他红尘一骑宫人笑,无人知是蒸糕來啊!
也只有锦书知道无心在枫陵镇时,有两样吃食最是心爱,一是酒酿,二是蒸糕,最好还是关蒙家做的桂花蒸糕……
“你吃过了!”锦书感激一笑,也只有他为了几块热蒸糕,玩命地跑马给她送來。
“我早吃过午饭,这已是下午的点心了,什么破事,商量起來就沒个完的……”无心朝凌烟阁上看了一眼,不恭的语气唬得众人又是一阵变色。
锦书打开丝绸包袱,雪白的米糕上洒了金黄色的桂花,在里头整齐地码着,香气飘溢,就连别过头的张亭儿也禁不住被勾了过來,眼巴巴地盯住了,脖子朝前抻,两脚还矜持地向后退,锦书把包袱送到她眼皮底下,她再也把持不住,一边取了米糕,一边还死要面子:“哼,我吃你的糕,是给了你面子了!”
在凌烟阁前站着吃点心,似乎不大妥,这里庄严神圣的所在,又不是什么酒楼茶馆馄饨摊,王鸿禧不安地跺了几下脚,却沒辙。
“既然等不到,就先回去吧!”无心看似心不在焉地说:“方才我进宫來,看见秦王世子也來了!”
苍月明也要见江清酌么,是今天日子好,大家都选同一天面圣,还是江清酌每日都要见一堆人,无心的话说到这里,还是和风细雨的,沒有一点风暴将临的征兆,可他又说了下去:“秦王世子带了许多人,似乎将右羽林卫都带來了,正在夺取宫门呢?一会儿凌烟阁前要乱起來,我看你还是避一避吧!”
锦书手一颤,从包袱里颠出几块米糕,她朝无心看了过去,仿佛听不懂他的话,实则她是明白了,只是想不通无心居然可以用那么信手拈來的轻松口气说出这件事,他不明白吗?他的一个表兄正在夺取另一个表兄的皇位,他置身事外地,还有心思给女孩子送桂花蒸糕。
无心沒心沒肺地,脸上好像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浅浅的一丝,连他自己都沒有察觉。
或许是她的错,她把他的回忆搅乱,真的假的,真实经历和想象杜撰混为一谈,他终于选择了无心的身份來扮演,打心眼里不承认自己是大长公主的儿子,不是小侯爷,他也就沒有做皇帝和秦王的表兄,他们斗得死去活來,与他沒有任何关系。
“你骗人!”张亭儿含着米糕瞥过來:“明世子平日做事再离谱,他怎么敢做这种事,就算他敢,统帅右羽林卫的是我哥哥,我哥哥怎么会跟他混在一起!”火烧到了眉毛上,她还看不见。
也不怪她,就连王鸿禧和在场一干侍卫也以为无心又在戏耍他们,自以为学乖了,岿然不动,不肯上当。
无心不以为意,他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有什么要紧,他催了锦书一声:“快走吧,好看的小说:!赶着把你送出去,我还得回來看热闹呢?”
锦书一迟疑,远处的厮扭呐喊声已经传了过來,不见尘头,几个盔歪甲斜的散兵挥舞双手跑过了來,就在锦书他们面前,被最后一重宫门的侍卫拦挡住,败兵虽狼狈,戈矛尽弃,身上还沒有血迹,让人不由抱着一丝侥幸,猜想苍月明他们只是闹一闹,并不是动真格的。
接着钟楼鼓楼上,乱沒点数地敲了起來,不是报时的时候,就一阵钟鼓齐奏,不知道是守宫门的兵士敲钟示警,还是苍月明那伙作乱的在奏他们的战鼓催进。
瞬时,凌烟阁前的一干人如提线木偶,被拎起了总线,一个个一蹦多高,弓、剑、矛、戟直指宫门。
王鸿禧转身往凌烟阁上去,闹出那么大动静,江清酌在阁上不会听不见,可王鸿禧身为东内令丞职责所在,就得去禀报皇帝下面发生了什么?锦书趁乱裹乱紧跟而上,才走到小楼门前就被拦下,火烧完了眉毛,烧到眼睫毛上了,规矩就是规矩,她不能进去就是不能进去。
她转过身,看见越來越多的宫门侍卫空着手跑了过來,被拦在最后一重宫门外,他们大概力敌不过,舍不得与宫门共存亡,又不敢四散逃开,便一齐向皇帝所在的地方拥來,一來求个“报信有功”好将功折罪,二來好歹他们聚在一起加固了最后一道屏障,是战术中的灵活机动,不算怯懦脱离战场,将來要罚,也不至于罚得太重,大家都抱了这样的心思,把最后一道宫门壅塞住。
前门有阻,后面还源源不绝地涌來,门旁侍卫的长矛也关不住这伙散兵了,手一软,关卡一松,人群呼啦啦朝里流泻,反成了苍月明冲卡的开路先锋。
苍月明终于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