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明站在箱子前,对锦书作了个“请君入瓮”的手势,锦书瞅瞅有些像棺材的箱子,忽然有些害怕,怕自己钻入了一个圈套里,怕箱子抬到半路,就会被扔进河里。
可苍月明已经换好了狩猎服,面露期待之色,他万事俱备,只等她进了箱子,一锁,把钥匙交给赵大胆,玉蝴蝶站在箱子另一边,在他眼睛里居然有鼓励的意思,大概在说:有我在,大可放心。
她实在觉得苍月明和玉蝴蝶两个人各有诡异,一个也不牢靠,她幸亏早有准备,即便真的半路被扔下河她也不怕,一咬牙,就进了箱子。
苍月明把隔板放下來,随手扯來几件衣服叠了几下盖在上面,就合上了箱盖,玉蝴蝶俯身挂上铜锁。
锦书在里面听得极响亮的“吧嗒”一声,自己以及被牢牢锁在里面了,不由心里一阵紧张。
这时候,苍月明得意地拍了拍箱子盖,道:“亏得玉卿家早早地提醒我,得防着你趁乱逃出去投奔江清酌,所以啊!我又检查了一遍夹层,命木匠返工重新做了!”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从箱子的透气孔里飘进來,拍箱子的几下更是差点把她的心从胸口震出來,她摸着黑,拨开堵在气孔前的棉花包,几线光亮从排列整齐的两排小孔里投射进來,透过小孔,她还能看见箱子外苍月明和玉蝴蝶的下半截,苍月明说完了话,正背着手踱步。
她忙乱地拨开夹层四壁的棉花包摸索,是光滑的模板,木质清香,拔出匕首刮了刮夹层内壁,匕首尖刺入一分后,立刻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发出酸冷的铁腥气,她躲在暗处的脸气青了,好像鬼魅,她是真的生气了,第一次被一个她从來沒放在心上的对手耍弄了。
打造箱子时,锦书曾偷偷贿赂过木匠,请他把箱子侧面做成一块抽板,这样即便箱子盖被锁上了,她依旧可以从这扇隐蔽的活门后偷偷溜出來,可现在,箱子夹层里严丝合缝,预定下的抽板根本推不动,这块板早就被木榫头接死了,不仅如此,为防着她用匕首锯开箱子板,他们居然还在里头加了一个生铁内胆。
这一回,若真有人把箱子投进水里,她只能抱恨而去了。
箱子上缠绕着春夏秋冬四时之花,在世间不可能一起开放的花朵搭伴盛开在箱子的五面板壁上,每一朵都在争芳吐艳,箱子的设计者,也将开始他荒谬的争夺了。
玉蝴蝶用一根绳子捆起木箱,轻松地拎起搭在背上,下了栖霞楼,把箱子放进苍月明亟待启程的车队里,临走时,他在箱子盖上拍了一拍。
锦书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这算什么意思,是让她保重,还是请她自求多福。
反正都是一个意思,区别在于打这个暗语的人的心情,是期待,还是怜悯。
幸亏玉蝴蝶沒有把箱子埋在箱子堆里面,不会又气闷又无聊的,她的箱子在箱子堆的基座层,透气孔冲外,能从两排小孔里窥见外边红红绿绿的路景解闷,她百密一疏,沒想到车队上路后箱子里有这么颠,一颠,脑袋就往隔板上撞,咚一声响,眼前就是一黑,头顶生疼,包却还沒來得及鼓起來,她拾起一个棉花包顶在头上,免得被赶车的听见了起疑。
出了安城,去往长生苑的官道就只有一条了,三年前,她就走过,那时候高献之还是老皇帝的执金吾呢?在殿上站班充仪,一肚子壮怀激烈不能抒发,成日想着找个借口溜回西域一展拳脚,那时候,她坐在高献之的马鞍上,居高临下又爽爽气气,看贵族子弟们一车一车成箱地带日常所用进苑,还曾暗暗嘲笑他们呢?沒有想到三年后,她躲在箱子里,头顶着一个棉花包,颠得快吐出五脏六腑,只为了完成一件筹码的使命,她的旧地重游真是匪夷所思,其他书友正在看:。
她目睹小孔里景色变换,一路行來都是绿黯红稀,满地黄叶,终于看到了羽林卫士兵盔甲上的红绦,她栖身的车子停了停,便大模大样地颠进去,无人敢阻拦,过苑门时,她刻意打量了外头,与上回來时走的门不同,才想起自己乘的是行李车,大概只够从偏门侧门进去的份,苍月明之流岂会领着自己的行李走仪门,这么说,现在他无暇看管她了。
车子忽然猛地一顿,锦书的头又一次重重撞在了隔板上,再往外看时,已经到了一个行院里,车夫们从弩手的位置跳下來,麻利地解绳索,搬箱子,把箱子抬进室内,不堆叠,而是一个一个平放在地就出去了。
第二拨來的是伺候世子起居的小厮,锦书从透气孔中看见他们开箱取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常用器物,也出去了。
诺大一间屋子就剩下锦书一个活人了,此地大概本來当做仓库用的,冷清幽暗,眼见地上有洒扫过的痕迹,闻起來还一股子霉味。
她抬手,把半扇活动隔板推开,一股丝绸流泻下來,是苍月明的衣服,她有些嫌恶地扯过來,扔到夹层角落里,又从袖筒里拔出匕首,伸手到隔板上层,刀刃小心翼翼地刺下去,探索着箱盖与箱体间的缝隙。
整段钢刃沒入了那道缝隙,她轻轻撬了撬,刃尖活动自如,定然透缝而出了,她笑了笑,咬了一咬牙,准备用匕首对付箱子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