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也出來透气!”锦书看张亭儿脸色不好,赶紧将话題扯带上她,一碗水端平了免得她不高兴。
张亭儿一横眼梢,下巴甩得比苍月明还高:“我是女儿家,自然只有陪席的份儿了,若我是男子,倒想为国家出点力,尽一份心,哪怕搭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她的话尾音有着奇特的颤音,听來是故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什么?
“不知宜春侯在宴上表现如何!”锦书到这时候倒还沒忘记自己來这里的使命。
苍月明挥了挥袖子,不屑道:“我这小表弟啊!还是个孩子呢?自己做不了主,他想跑來神气神气,又赛马又比射箭很是抖了把威风,可波斯公主刚想上前给他敬酒呢?我姑母长公主就赶來,半拉半绑地把他带走了……”
这话听得锦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旋即就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两位都來御宿苑透气!”锦书狐疑地看着两部卡住苑门的马车,这两位真这么好面子,也不用坐这么大的马车來赴宴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也不知从哪一辆车上飘过來一股果子的甜香,她吸吸鼻子,一时难以说出果子的名字來。
“我这车上是连夜飞马从岭南踩回的鲜荔枝,还挂着夜露呢?搁变了味,你赔得起!”苍月明倒过一口气來,又跳入战圈与张亭儿杠上了。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荔枝么,我车上的荔枝不仅是从岭南來的,还是用模子扣过的,个头样子都一般不二,个个大,滚滚圆,我的荔枝要放坏了,你赔得出!”张亭儿张口就來,半点沒退缩。
这两位说是陪席,打扮却不能说不精心,张亭儿一身的水红公子襕衫,头上顶着一只硕大的纯金镂花冠,身上的粉香直冲人鼻子,虽作男装打扮,可女子的脂粉气十足,总是有些古怪,再说苍月明,这位一向喜欢扭捏作态,爱穿花衣服,这一回更穿了件绣得密不透风的百花袍,也描眉傅粉施朱,大老远看去这两位倒很是相似,不知道的还会猜这是两姐妹还是两兄弟,可近了就见两人剑拔弩张,水火不容,这个谁先进门的难題,恐怕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两位,能否让我借个道先过去!”锦书望望天色,怕江清酌等得不耐,赔笑与他们打商量。
“借道,请便!”这一回是两人异口同声叫出來的,可谁也沒撤回马车的意思,都是一副“你要死也死一边去”的神情。
“是是是,那我就不客气了……”锦书也不耐烦与他们打交道了,一蹦就跳上了离自己近些的苍月明的车顶,踩着车顶棚就过去了。
苍月明捶了一下马车板壁,喊道:“你,怎么可以踩着我的头顶过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这可是他自己说的,请便啊!当然,他是有口无心,只顾着与张亭儿斗气,沒法顾及他人,沒料着锦书真能折腾到上头去。
张亭儿尖声笑了起來,幸灾乐祸道:“你也有今日,被一个小丫头踩在脚底下,可大大挫了锐气啊!还是让我先进吧!”
锦书奔进了御宿苑,寻思着这个张亭儿莫不是疯了,即便祖父是当朝一品的国公,她姓的还是张,苍月明的父亲是亲王,是皇帝老头的弟弟,就算品级与国公相同,但人家姓苍,与皇帝是一家人,她,她依仗着什么?与苍月明抬起杠來了呢?
到了丹荔殿前,她望了一眼宫殿的牌匾,心中一动,似有所悟。
江清酌正坐在丹荔殿里,他回來,这座宫殿就有了活人的气息,大殿的窗扇打开支了起來,带着叶子清香的风缓缓流动,胶泥炉子上烹着茶,这是悠然自得过日子的态度,他手里握着一小块木头,一刀一刀地削着,已经能看出个大致的模样來了,古里古怪的,不知道是哪个机关上的部件,他脚边的一只打开的大木箱子里,堆满了这样看不出所以的部件,在木头小部件的堆埋里,翘出一只仿佛人手的部件來,上头也分了五个杈,每个杈也有如手指一般的关节,可是被抽了筋的手指关节,如被切开的鳝段一样,软绵绵地蜷下來,还半连在一起,这是一只还未上弦的偶人的手,其他书友正在看:。
再走近些,又看见一颗人头被半掩在里面,想不出他怎能把木头打磨得这样圆润光洁,眉目口鼻还未精雕出來,只用刀尖粗略地划出了五官的位置,可那人脸色肌肤却细腻逼真,真要刻成了,或许不用发动机关,它自己就会睁开眼睛。
江清酌又在做什么机关偶人了,不知是特殊的用场,还是纯属消遣。
锦书看得出神,片刻,才又想起了江清酌,他脸上挂着一种难以琢磨的神情,似笑非笑,似愁非愁,只是专注于手中一刀一刀的刻削,锦书也就在一旁坐了下來,并不发话。
江清酌削完了手中的木头,趁着将这块小东西放进脚边的木箱时,他问锦书:“你看懂了沒有!”他问的不仅是丹荔殿中的陈设,而是自他在安城出现至今发生所有的事情,更可能是他的身世的疑团。
锦书摇了摇头,又说道:“你不姓江!”
江清酌掸了掸膝上的木屑道:“是的,我姓苍!”他却沒有再解释他的改姓,该她自己悟的,不能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