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部马车已在锦书身后停了下來,她转身,见所谓梁王世子的车驾,不过是孤零零一部马车,马后坐着一名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车夫,这个哑奴,好像自她第一回见他起就是这个模样,从未改变过,连身上的短褂都沒换过似的,他的马车却换了,华城时他的马车只有一匹马,如今已是四马了。
江清酌就是这样的性子,独來独往,除了一个忠仆,他谁都不需要。
她牵着马闪开了道路,却还忍不住向车帘望了一眼,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别走过去与他打招呼,可那静静垂下的车帘却如同梦境一样真的被探出的一只手掀起了一道缝隙,那只手苍白瘦削,手指修长,宛若玉石,正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你随我进去吧!”江清酌沒有探出头來,只在里面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横生出來的枝节,并不在锦书的预料之中,她起初不过是装装样子追着韩青识到长生苑门前的,这时她只想快些回去向长公主复了命,就沒自己的事了,可又冒出了个江清酌來愿意带她进去,她进去能干什么呢?难不成真的挥着鸡毛掸子冲上大殿,当着皇帝老头的面,把韩青识揪出來带回去么。
可她又是想见江清酌的,她还要问计于她,了却最后一桩心事,在她犹豫不决时,马车的帘子已经无声地放下了,马车又缓缓地走了起來,经过她身前,往长生苑里去了。
江清酌的地位真是今非昔比了,他轻轻地说一句话,守门的军士就当打了个雷,不能不听,也不能不认真对待,他们见锦书还拉着马愣在哪里,就出言催促:“梁王世子带你进去,你还不跟着!”
好像在摸不着方向的时候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听话地上了马,一提缰绳跟了上去。
行至半途,锦书就觉奇怪,江清酌并不往皇帝老头上一回设宴的大殿而去,马车所往的方向,却是御宿苑,她不知他用意,不便上去问,也不好停下,只能跟随着。
江清酌的马车果然进了御宿苑,转了三转,停在丹荔殿前,锦书催马走进车帘,问他:“你不是來赴宴的吗?”
江清酌答:“我不过是陪客!”言下之意,还是來赴宴的,却为什么要走到这里來,只听他有说道:“你不便去,就在这里等候吧!”他的手又一次伸了出來,递出一面玉牌來,言罢,他居然就催促哑奴调转马头。
锦书被撇在原地,摸着腰后的鸡毛掸子,撇了撇嘴角,这是怎么回事,带她进來,却不让她去找韩青识,她如今腹中空空,他却要去大吃大喝,最令人发指的是,他把她带到这里,让她在闹鬼的宫殿里消磨时光。
闹鬼的宫殿……锦书从马上下來,见丹荔殿的台阶上,也站着守卫的军士,人数有长生苑门前的两三倍之众,她原地转了一圈,正在找马厩的所在,就有军士下來给她牵马了。
那名军士瞄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牌,态度较之长生苑门前的那些位不知恭敬了多少。
锦书抬首再次端详这座宫殿,发觉它已变了一番气度,墙角屋檐,窗棂台阶,地沟瓦缝,望去与之前夜访时并无不同,可是它的森森鬼气却在若有似无间了,或许是在白天,也或许是守卫的军士人数太众,已冲淡了鬼气,眼前的这座宫殿好像已经与别处沒有不同,它在大白天也半合起了眼睛,对身边的喧嚷不闻不问起來。
锦书走上台阶,对那些军士晃了晃玉牌,这将物事比鸡毛掸子好使多了,她并不用出言解释,军士们就替她打开了紧闭的殿门,放她进去了,她走到殿中又是一愣,。
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殿外有这么多军士把守,殿中自然也是精心收拾过了,那些褪色的帐幔都已被换下,新绸缎色泽鲜亮,借着窗棂间透进的光耀人的眼。
桌案坐席都铺设了丝襦,殿中角落处还种植了几丛兰草,看起來元气充沛,这位美人终于白骨复生,重新血肉丰满。
大殿深处,布置着从江清酌的世子府里搬來的一整套东西,壁上挂着一幅贵妇像,下面一张紫红色供案,铺着桌帷,上设五供,摆着果品,一只紫黑木匣她上一回也见过,皇帝老头还直嚷嚷索要里头的东西。
她踮着脚轻轻走了过去,像怕惊动画像上的贵妇,她伸手取过那只木匣來,匣子沉得出奇,但她一晃就知道里头沒有装什么?只是木质致密才这般沉重,不知道皇帝老头向江清酌嚷嚷的那件东西最终有沒有找到。
若找到了,为什么不放在匣子里供在贵妇像前呢?可若沒有找到,江清酌又何以居功成了梁王世子呢?民间多有向宫廷献宝后一夜暴富的,如江清酌这样忽然成了皇亲的便蹊跷了。
锦书还有些不甘心,她拨开锁扣,打开匣子,里面只衬着一层赤黄丝缎,并无他物,用指头在衬垫上摸索了一番,也沒有夹层机关被找出來,她终于索然无味地合上了匣子,就在将它放回原处前,托在匣底的手指忽然触到了一小片雕花。
她本以为整个匣子底都是平整如镜,却忽然摸到这么一小片雕花,还以为机关就藏在这里,忙翻转匣子,就见底面正中,却有一小片雕刻,却不是花纹图样,只是一个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