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看起來不过二十出头,松松地挽着头发,并不是京中贵妇常见的那中紧密结实油光发亮的发髻,头发上也沒有小金树枝一样晃人眼睛的簪钗,她只用一个白玉簪环将头发折到头顶别住,任发尾松松地散下來,她也不似关母那般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冗衣服,在客堂里总是辛辛苦苦地正襟危坐,她悠闲地很,只穿着一件密绣的大红绸缎抹胸裙子,披着蝉翼纱,斜倚在矮几上轻轻摇动手里皎若明月的团扇。
谁相信这个年轻的女子是已过不惑之年的长公主,谁相信她的孩子已经能够在马上搅得四邻不安,透过薄薄的蝉翼纱,分明可以看见她的肌肤绷得紧紧的,沒有一点松弛,她的身段玲珑,比少女更姣好,说她是公主,到不如说她是哪个楼什么院里挂头牌的花魁娘子更容易让人相信。
这幅尊荣与锦书事前在脑海里反复勾画的公主画像差了十万八千里,她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都忘记向公主行礼了。
公主对旁人这样的反应总是很满意的,她从矮几上直起身子,用扇子向锦书招了招:“你过來吧……”这口气也不是以上峙下,更不是以长对幼,好像是两个闺房密友间的闲聊,一点公主架子也沒有,半分长者的气度也沒有。
锦书也就不顾忌什么了,走到公主面前一屁股坐下去,盘腿坐了,口中有礼道:“见过长公主!”居然就这样把礼数敷衍过去了。
公主笑起來千娇百媚的,她又倚回矮几上去了:“你是青识的朋友!”她上下打量着锦书,点点头:“还不错,是个漂亮端正的好孩子!”这口气也不是长辈式的品评,却透着几分轻佻,接着她居然又用团扇掩住口吃吃地笑起來了:“你喜欢我家青识吧!怎么过去就沒见过你呢?他啊!今天刚带了个小丫头回來,你就心急火燎地找上门來质问了是不是!”
锦书的脸黑了一半,嘴角抽搐,舌头打结,一时说不出话來。
公主笑得更厉害了,喘着气说:“别急别急,我看你也挺不错的,你要让我喜欢了,你的事情也还是有指望的!”简直是老猫在玩小耗子那样的口气嘛。
锦书暗中掐着自己的虎口让自己镇定下來,否则她真想夺路而逃了,若她是平常人,甚至若锦书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还不至于窘迫成这样,可偏偏知道了她是长公主,怎么会有这样的公主,真是叫人发疯。
“我……我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的事情來的……”好半天锦书才憋足了力气说了半句來,公主闻言,仿佛自己料中了,得意地起來,笑声几乎把房顶掀了。
锦书只有快些切中要害,速战速决了,她瞪眼连珠吐出字眼來:“我有九成把握说那个小丫头有是波斯公主,韩青识却毫不知情,我怕他把小丫头带回來会给大家惹什么麻烦,特意跑來通风报信的,我沒别的意思!”这最后一句,似乎是越描越黑了。
可长公主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了,她望着锦书,摇着团扇转了几下眼珠,就站了起來,对锦书道:“随我來!”她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披着若有似无的蝉翼纱,几乎裸着肩膀走出了花厅,在月亮门洞下撞见了一个捧着托盘的侍女,对方忙不迭地给她下拜,她却把人家扯起來问:“我儿子在哪里!”
侍女从托盘底下移出一只手來,指着身后一个方向,低头道:“往马场方向去了,公主要不要让人抬肩舆來,其他书友正在看:!”
“不用不用,哎,坐什么肩舆,成天坐着不动要坐出一身肥膘來的!”长公主嘟囔着松开侍女,兴冲冲地领着锦书往人家指点的方向去了,沿路也有些家丁撞见公主,一律倒身下拜低着头,却歪过一边下巴偷偷抬起眼梢窥视公主的肩膀,公主根本不以为意,好像这些眼光就如同蝉翼纱一般,合该裹在她的肩膀上。
长公主家果然不凡,家里大得能跑马不算,还特意划出一块地皮來建马场,韩青识这个家伙在大街上骑着马横冲直撞还不够,到了家里还要骑马,干脆拿针线來把他的裤子缝在马鞍子上算了。
又跑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才从花厅跑到马场,就见那块平整的草地比叶尚书家的马球场还大,四周用未削皮的粗原木搭起了围栏,以防马儿受惊后跑出來踢伤踩伤人,那个被韩青识带來的落魄公主正兴高采烈地骑在一匹小马驹的背上,由一名马奴牵着绕圈着,这小丫头似乎想要自己驭马,正比比划划地赶马奴离开,韩青识则依旧坐在自己的汗血马上停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一回头忽见自己的母亲这么沒尊重的跑着來了,不由脸挂了下來。
“去给长公主取件外袍來!”他吩咐身旁站着的一个从人。
长公主的团扇到这时还沒有在忙乱中跑丢,她沒骨头似的倚在木围栏上晃着团扇打量马上的小丫头,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的从人:“去,找我的管事丫头,让她去库房找找我小时候的衣服,**岁,十來岁的都行,我看着小丫头个子比我那时高些!”
从人看看韩青识,又望了望公主,好像有些为难,可立马想通了两位主人的命令并不冲突,他可以找管事丫头一并办了嘛,于是唱喏而去。
长公主可是从來不穿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