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状书不能写,小红,你眼下还不能打官司!”关蒙折起供状,交还了小红。
小红不解,用眼直直地瞪着关蒙,关蒙无奈道:“你沒打过官司,也沒见识过公堂之上是怎样的阵仗,更不知道公堂背后藏着多少污垢……”说到污垢,他不由自主地拿眼角瞄了木架子上的白手巾,好在,已经被搓洗干净了,否则一见面就毁了小红的一块干净手巾,他还真无地自容了。
“胡说,杀人夺财的案子是他们做的就是他们做的,有苦主,有被告,还有证人,状供也是白纸黑字鲜红的血押,该有的我们都有了,哪有打不赢的官司!”小红不听劝,直眉瞪眼地还想说服关蒙。
关蒙叹道:“有理讲不清的事情,天底下多着呢……”
这悲凉的口气,把小红拉回了元宵灯会那个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拉住了守云诉说心中的愁苦,小红在旁迷糊地睡了,也隐约听了一耳朵,她想起这段前请,看关蒙的眼光不由微微地有了改变,口气也凉凉的:“你不是被藏污纳垢的官场吓破了胆子,不敢再出头作声了吧!也是,人家要知道是我请你写的状书,定会來找你麻烦,妨碍了你无为无过的混沌日子,说不定还有累你的前途,阻了你升迁的道路!”
小红是一时情急,也不细思量,说出來的话字字尖利,扎得关蒙脸白如纸,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來,只是望着小红,反复道:“我……是为你好……是……为你好……”说着,竟劈手从小红手里抢过状供,就要撕毁。
小红尖叫一声“住手”,从袖筒里拔出匕首來,寒气逼人的刀刃逼住了自己的脖子,她怕与关蒙争抢状供,那薄薄一页纸在混乱中会有所毁伤,情急之下,把自己的命也拿出來当作谈判的筹码了。
关蒙颤声道:“你把匕首放下……”
小红不仅沒放下,还把匕首向自己的脖子凑了凑,喝道:“你把状供放下!”关蒙怕她真伤了自己,连半丝犹豫也沒有,赶紧把那页纸扔到了地板上。
小红见关蒙如此听话,知道点中了他的死穴,索性举着匕首指挥起他來:“你去窗前的案边,纸已经给你铺好了,自己磨墨……”
关蒙一有犹豫,小红就把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凑,冰凉的刀刃已贴住了脖颈,如果他在不听话,可只能割脖子了。
“要把我的真名写上去,我不叫古小红,我的真名是骆锦书……我告的是玉家那个老头子,他的名字你知道吧!还有我叔父骆炳韬,是他们两个合谋害了我爹娘,那个车夫倪四,本名叫骆金的也是被告,是他用砒霜做的点心毒死了我爹,又用石头砸死了我娘……我要刺史大人为我做主,讨回公道,还要把被骆炳韬抢夺去的骆家产业归还给我!”小红一手执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一手在空中挥來挥去,指指戳戳,把早就想好的几个紧关节要的地方提了出來,让关蒙务必写进状书去,不许遗漏。
这时,连小红都佩服自己的镇定,到了写状书时,谁不是一肚子委屈满心的酸楚,恨不得全都化成文字倾倒在白纸上呈递上去,可她连鼻子也不酸一下,一滴眼泪也沒落,沉着地指挥着关蒙写这个写那个,或许这事情过去得太久,她的心已被打磨地冷硬了,或许是爹娘给了她一副奇异的身体,让她这一生都不必有太多的眼泪,只有借着痛饮,伪装出自己的哭泣,她几乎是刚学会了哭,就失去了哭的本能,后來她还以为自己依旧是有真正的眼泪的,现在才想明白,不过是酒和无边无际的悲伤罢了,。
她现在心里干净得很,剩下的只有仇恨,只有报仇的念头。
“我……以前只写过几份状书,官司还都输了……小红,你要不再耐心等等,等我帮别人多写几份状书,多打赢了几场官司,再來帮你写,到时候,也好稳操胜券啊!”关蒙一边手里刷刷点点地写,一边口中还在与小红打着商量,百般不情愿,写状书倒不是难事,难的是打赢官司。
小红不理会他的商榷,只是监督着他继续写下去,关蒙终于写完了状书,搁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捧在手里迟疑着不肯交出去,他看着小红,眼里显出哀求的神色來:“小红,现在真的不能告,我不能害你,你就罢手吧!要不这份状书我先替你保管,等时机到了……”
小红眼色一厉,手腕子一抖,雪白的脖子上一时出现了一道血痕,一线殷红的血顺着匕首滑到了她的手指头上,又从手上延展下去,滴到了地板上。
关蒙嘴唇一颤,可那状纸却在他手里捏得更紧了:“不行,你若真去打了官司,会落个什么结果我也不知道,也许要受更大的罪,吃更多的苦……”
居然,连抹脖子这招也吓不了关蒙了,小红作了难,难不成还真的在他面前自刎而亡,她死了,苦主就沒了,谁去告状为爹娘讨回公道,她死了,就白白便宜玉家骆家的两个恶人了,关蒙也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笃定了她不会真的自杀才不肯把写好的状书给她的,他宁可看着匕首的锋刃割破她的脖子,看着鲜血直流,也不肯就范,难不成,在他眼里,打这场官司将要叫她流的血会更多么。
小红把匕首从脖子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