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屋檐下,两行红纸灯笼球随着夜风摇來晃去,门左边最上面一个灯笼里的火苗跳了一下,无声无息地灭了,等杂役发现了,想过去把灯笼摘下來重新点燃,忽然脚下一硌,低头看时,是粒指肚大的小石子,他记得自己明明刚刚清扫过门前的地皮啊!怎么又有石子了呢?纳闷归纳闷,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偷偷一撇脚,把石子扫到街对面去了。
这时,他的眼角好像又瞥见了两条黑影,唰啦唰啦!掠进几丈外的墙头里,他也不过骂了声:“开春了,这些死猫又到出溜达了!”
小红和晴晴就在醉桃源对面的小面摊上里吃面,她们一边吸溜面条一边不时转头去看醉桃源门前的红纸灯笼,忽见一个灯笼灭了,两人齐齐放下了筷子。
当初就与无心约好的,见到倪四进门就打灭纸灯笼报信,如今灯灭人至,计划也正可以展开了。
小红、晴晴二人放下面钱,趁人不备,翻墙进了醉桃源,她们两个小丫头,沒法光明正大地进去,非让门禁拦住不可,可一旦进去了,她们横着走路都沒人管,因为醉桃园里最多的就是姑娘和各色丫鬟侍童,平日还时不时地买人进來,就算被这里的人撞见了,他们也只以为是新來的沒规矩的小丫鬟,并不起疑。
三人汇齐后又分了两路,小红与无心盯住倪四,晴晴则去请曲丽燕來。
倪四那头,进门与倚在大堂门口的妈妈调笑了几句,就直奔自己那相好的姑娘房里,他的品位与他的身份相符,就喜欢皮肤白皙,身材丰满,有些刁蛮性子的,小红在走廊上不远不近地跟着,见倪四已被悠霖姑娘迎接进房去了,就是这位姑奶奶,几日前曾在玉家答谢宴上甩了钓诗秀才一个耳光,小红回想那日的情形,忍俊不禁。
无心已从屋顶上跳走通风报信去了,小红就找了块假山石猫了起來,又等了多时,身上渐渐发冷,小红就听见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头來看去,就见一个侍女端着一只酒壶出來了,猜是已经干了一壶酒,要拿去换一壶满的呢?那侍女沒走几步,就撞上了曲丽燕。
这个曲丽燕神出鬼沒,小红等了那么半日都沒发现她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这么巧,侍女一开门,她就钻出來了呢?更巧的是,曲丽燕的手里,正端着一只盛酒壶的托盘,,不是真的巧,这可都是按着计划一步一步來的。
那侍女见了曲丽燕,自然地上前招呼:“丽娘,你今天怎么也到前边來了,平日不是懒得走动么!”曲丽燕到了醉桃源里,就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丽娘。
曲丽燕笑道:“是啊!今天客人特别多,妈妈就找人來招呼我去帮忙,说我要再躲懒啊!就把我的脚筋抽了……这不是正要给那边送酒去嘛……”她说着用嘴随意地努了个方向。
那侍女看见曲丽燕手中的酒壶眼前一亮,忙伸出一只手來将两人托盘上的酒壶对调了位置:“你來得正好,给我省了一趟路!”
曲丽燕板起脸來道:“你倒是省了,却支使得我白白你提跑了一趟路,快还我!”她做出要夺回酒壶的手势來。
侍女身子向后一缩,嬉皮笑脸道:“好丽娘,好姐姐,你就算让我偷懒一回,下次我给你跑腿,好看的小说:!”她好像怕曲丽燕再与她理论,赶紧抽身进屋。
曲丽燕的眼光随着侍女的身形也探进了屋里,就在房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如常。
小红从假山后面转出來,轻轻咳嗽了一声,曲丽燕走过去,轻声说:“吓死我了……你猜我看见谁了!”
“晴晴事先沒有告诉你,那个人脸上有疤么!”小红还以为曲丽燕是被紫红伤疤脸吓着了。
“一个疤还吓不着老娘,我看见的是……”曲丽燕凑到小红耳边,声音小得已经沒了音色,只有凉飕飕的气息,吹向了小红的耳轮里:“还记得丰香糯吧!我记得那个把朱掌柜淹死在水缸里的黑衣大汉,脸上有一大块胎记……就是他!”
倪四把胎记上的皮肤剜下來,可伤疤还是那胎记的形状,眉眼口鼻耳还是原來的部件,熟人一眼便认出他來了,他却还自以为自己把身份隐匿得天衣无缝,真是让人笑落大牙。
小红闻听此言,在心头叫好,妙极妙极,曲丽燕的这一发现,让本來互不相干的两件人命案子扣上环了,倪四杀了骆家大老爷夫妻二人后,跑到福升大酒坊里给玉家老头子充当了爪牙,在玉家老头子的指示下杀了一家酒坊的朱姓掌柜,躲了几年后,以为风声过去,就渐渐出來抛头露面,车夫或许还背了其他的人命案子无人揭发,但仅凭骆家大老爷夫妻和朱掌柜两起案子、三条人命,就能让他抵命了,当然还得让他供出背后主使玉老头子才是。
曲丽燕在这个计划中的任务仅仅是送酒,如今使命完成,便功成身退,与小红道了别,飘然而去,小红轻轻跺了跺脚,依旧躲到假山后面等着。
过不多时,晴晴就到了,拎着两套醉桃源小丫鬟穿的衣服,笑道:“她们出门连房门都不锁,我就悠哉游哉地挑了两身合体的!”两人将偷來的鲜亮衣服套在旧衣服外面,便大摇大摆地走到悠霖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