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雪峰之巅的他,却认真看着山腰里的水潭,在寒风里都纹丝不动,便如他此时的静明道心,
……
雪山外的湖畔有人,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的湖岸,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他摘去戴了很多天的帽子,露出自己的容颜,他望着远方的莽莽群山,那双浓若墨蚕的眉毛微微蹙起,红如稠血的双唇微微一翘,露出一道意味复杂的笑容,
在凛冽寒风中他再次举步,从湖冰走到坚实的土地上,魁梧坚实有若钢铁的身躯,完全无视荒原劲风的存在,挟着一身肃杀之意向北走去,
他走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脚步每次落下,也不见如何便会陷入被冻硬的荒原地面,留下一道极深的脚印,
离开湖畔向北面的冰寒山麓行走,随着时间流逝,中年男子身上的肃杀气息渐渐敛沒,身后留下的脚印也越來越浅,直至沒有任何痕迹,
他沒有像世间那些知天命的大修行者一般,把自己和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因为他修的从來都不是道法,他用恐怖的念力把自己的身体意识与天地完全隔绝开來,仿佛把自己变成了一颗石头,如果闭上眼睛,根本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
……
然而山腰间那片安静了很长时间的小水潭却忽然有了动静,
水潭畔响起一阵很轻微的“哗哗”声,
这些“哗哗”声像是木瓢勺水的声音,又像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又很像一只手缓缓阖拢书页所发出的声音,
“听闻你十三岁开悟,三十金丹,再三月元婴,一日之内分神,”
“听闻那十七年间你日日登山,却毫无阻碍,”
“听闻你第一次登书院时,在柴门外看到了四个字,”
“那四个字是仁者乐水,”
“所以你这一生极喜爱与清溪幽潭亲近,”
“今日看來,果然如此,”
李然听着遥远山腰间那面小潭畔传來的“哗哗”轻响,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些话,然后发出一声极幽寂极满足的叹息声,微笑着向雪峰边缘走了一步,
随着他走出这一步,身后那柄薄薄的木剑悬浮至空中,嗡鸣作响,
天空上的太阳忽然间仿佛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数万束光线照耀在那柄木剑之上,竟让单薄的剑身金光大作,
一道极纯净的剑意,就像凝结成束的光线一般,发自雪峰之巅,平静而强大的无视任何空间距离,瞬息之间降临到千丈之外的那面小水潭畔,
如此神乎其神的道法,已然站在人间的最高处,处于分神境界的最顶端,虽然尚未破境,但距离合体境界也只剩下极薄的一线,
如此强大的道剑,世间能得几回见,
当那道纯净剑意降临山腰小潭上空时,水面上的那些薄冰瞬间变得更加凝固,即便是那道极小的口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起來,
那些“哗哗”的声音早已寂灭不闻,潭畔某处响起一声轻“噫”,似乎有些意外,
然而唤出轻“噫”之声的那人反应有些慢,启唇的速度很慢,所以这一声轻“噫”感觉被刻意拖长了很多,悠长幽远“咿咿呀呀”,便像是戏曲主角登场时的那声唤,
……
山脚下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眉,此时的他当然感知到了那道剑意,他不知道那道剑意刺向何处,却也隐约猜到值得那人倾尽毕生修为刺出一剑的人会是谁,
这片荒原之上他已经撒下无数眼线,更是不惜调动了天道盟里的帮手,明明那个人前些日子还曾经出现在城市当中,怎么却忽然來到了这里,
但他沒有犹豫,身为人间巅峰强者,能隐隐感知到自己的气运,知道这是自己一次绝佳的机会,而且他有自己的骄傲,所以他无视雪峰这间那场无人知晓,却注定会震惊世间的相遇,神情肃然向着山谷出口处走去,
山谷里依然弥漫着薄薄的雾,遮住那些光滑陡峭如同刀斧砍出來的石壁,也掩去那些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然后却无法永远遮住里面那些年轻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