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我答应将遥歌,交付于你!”他听见自己来自地狱的苍老的声音。
遥歌,对不起,风叔叔不能兑现你的诺言了,风叔叔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了,遥歌,真的对不起。
想到今后,她灿若繁花的笑靥不会再出现于他眼前,俏皮可爱的娇嗔,不会再对他展现,不会有她眨巴着无邪的双眼,信誓旦旦的说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在他寂寞的时候,哄他开心,逗他欢笑。所有的美好,已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只剩下泡沫,轻轻一碰,连影子也不留。
这一刻,他真的疼痛了。诚实的疼痛。夜,深沉。
突然,一道响雷划过天际,透过万籁俱寂的天幕,顿时,滂沱的大雨毫无预示的打落下来,四周,雷声轰鸣,雨势磅礴,不带一丝情感的打击着支离破碎的心。
段风一步一步的,带着沉重的脚步负荷,任凭强势的风雨,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再渗进心底,所有的痛,一并复发。他真的不敢想象,在以后没有遥歌的日子里,他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一片空白,一片虚无,仿佛行尸走肉,走在这浩瀚的苍穹,却看不到一丝丝光明与温暖,只有无尽的黑暗,充斥着胸膛,撞击着灵魂。
恍惚中,迷蒙中,眼前出现了一副美到极致的幻想,湛蓝如明空的衣袂,被风雨打击着的轻扬发丝,又被这无情的雨水,撞击的面目全非,忧伤的面孔透露着一股强烈的刺痛,脸上流着的不只是雨水,还是泪水,遥歌就这样站在这庭院深处,悲伤幽怨的看着他。
段风的心,顿时一惊,他连忙走上前去,急切的说道:“遥歌,你怎么站在这,怎么不进屋呢。”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往里屋跑去。
“风叔叔!”遥歌一把抱住了他,狠狠地哭了起来:“风叔叔,你是不是不要我啦,天都统叔叔说你要把我送给别人,你是不是不疼遥歌了,你要让遥歌离开对不对?可是,遥歌不想离开你,风叔叔,不要赶走遥歌好不好?”
段风的心底,淌过一丝冲动,他想说,他要她留下来,可是,他的理智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遥歌!”他轻唤,却是心如刀绞:“他是你的亲舅舅。”
“我不要!”她大叫着,连连摇头,泪眼婆娑的从他怀里抬起头,就这样看着段风:“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风叔叔,风叔叔你忘了吗,你答应过遥歌会和遥歌一辈子在一起的,你说你会照顾遥歌一辈子的,这些你都忘了吗?风叔叔,难道你要就这样将遥歌给丢弃了吗?”
段风痛苦的迷上了双眼,丢弃遥歌?这是他怎么也承受不起的事情。
望着她那充满期待,迫切,又渴望的眼神,段风的心,疼得更加厉害了,他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样开口,只能喃喃重复着一句又一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蓦地,怀中遥歌的身子一阵轻颤,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绝望的退后了好几步。
只觉得怀中突然一下子空虚了起来,那种莫名的不安,就在遥歌离开他怀中的那一刻,巨大的失落感,充斥着他的胸膛,段风本能的伸出手,想将她再次拥入怀中,可是手刚伸出,却又被自己硬生生的按下了。
段风惊愕的看着遥歌,却发现她眼中,不再拥有平日的充实,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与空洞,以及绝望。
突然,遥歌笑了,双眸涣散的看着他,喃喃说道:“风叔叔,你骗人,你骗人。”
一字一句,犹如一把把利刃,挥割着段风破落不堪的心脏,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说完这一切,遥歌转过身,仓惶离去。
望着她孤单薄弱的背影,段风却没有勇气追上去,只是双腿一软,无力的跪倒在滂沱的大雨中,泪水交加雨水,一滴一滴的渗入泥土中,口中喃喃重复着那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曾几何时,那份真挚的亲情在他心里竟变了质,或者说,那是长久埋藏在心底的情愫爆发了。化为浓浓绵绵的强烈爱意,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不肯承认,或者说,那是他不肯承认,或者又说,他是不敢承认以为那种感情就是定格的成型的亲情,深如潭水,暖如明日。而今,严峻的事实,彻底打破了他所有的自欺,所有的伪装,这一刻,他终于承认,他是爱上遥歌了,他爱上了自己的亲侄女。
他会在她拥抱自己的时候,内心会满足;会在她说要与他一辈子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安心踏实;会在她舞姿飒飒下,露出一抹贪恋的目光;会在那个卖荷包的小贩说他们有男女之情时,会涌现出莫名其妙的幸福感;更会在得知快要失去她时,那种无力仿佛抽丝剥茧的疼痛,就是一根锐利的刺,狠狠刺痛他孱弱的灵魂,却依然没有留下她的一丝借口。
这一晚,夏雨也变得残忍。雷声混合着残忍,也变得残酷。
秋有明月,春有莺啼;冬有素雪,夏有蝉鸣。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总盘旋,回忆,段风的头,吹的愈加低了,任狂风暴雨惩治他无力无情的身心……
遥歌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邺阳城的,踏出城门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