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啸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哪在乎这些。他让车夫拉慢点，让娄丽琴细细欣赏，自己思忖自己的心事去了。
这些天，他一直沉湎在张载阳的许诺中，认为军界、政界的变动，给自己的烟土事业和前程带来了福音，心中暗自高呼：“天助我也！”他萌发了一个念头，要把浙江的烟土销售垄断过来，把它弄成全国第五个大烟省。
屈指算起，从清末到民国年间，大烟冠军自然是四川省。“十室之邑，必有烟馆，三人之行，必有瘾者”便是绝妙的写照。全省各地是烟馆林立，即使是一个小村落，没有旅店、没有饭店，烟馆却必不可少。甚至峨嵋山上的和尚尼姑，也不卖香烛，专售鸦片，形成又一大奇观，令旅游者咋舌。
四川的烟馆多主要还是因为瘾君子队伍庞大，许多人把鸦片当饭吃，当礼品敬客，男女老少不抚烟枪的罕见。受环境的熏陶，驻四川的官兵也无人不抽。据说四川兵有两杆枪，投降时交步枪而不交烟枪，成为平民百姓的笑柄。
张啸林自知他无力把浙江变成四川那种全民皆鸦片的局而。
较四川之后，鸦片第二大省要数安徽。早在清朝光绪、宣统年间，安徽的鸦片烟就己公开买卖。官人、地主、豪绅、富商直到后来的军阀都以抽大烟为时尚，有的为进仆，有的为身份。
辛亥革命后，安徽都督孙毓筠，倪嗣冲带头抽大烟，省长黄家杰特别讲究，抽烟时要用胶州的烟灯、寿州的烟斗、山西的烟枪、印度的大土。结果，上行下效，整个官府内无人不是烟鬼。陈调元调到安徽任主席之后，设了个特税局，大收鸦片税，贩毒吸毒得到官方的正式认可，发展势头迅猛。
在大烟榜中居第三、第四位的，恐怕是云南和山西。这两省的大烟是自产自销，尚有多余出口。
与四个烟土大省比较，浙江无论如何望尘莫及。也正是因为这个“不及”，张啸林才喜出望外，认为那儿大有开发的前途。
“我要使浙江变成安徽，使卢永祥变成黄家杰，到那时，官使民抽，民不得不抽，何愁我的烟土事业不飞黄腾达？何畏师父那张麻脸呢！”想到这里，他有些坐不住了，恰好车到新居“张寓”门口，一行人下了车。
当天晚上，张啸林带着老婆娄丽琴去见师父与师娘。夫妇俩备了几匹杭州的绸缎衣料和一大包印度上等鸦片，实实在在的一份厚礼。
果然，桂生姐非常开心，当面夸娄丽琴是个懂礼的女子，毫不客气地收下厚礼。娄丽琴表面是镇静大方，应付自如，内心却暗叹，自己碰上了一个厉害的角色，比丈夫介绍的要厉害得多。
黄金荣自恃师父身份，毫无顾忌地围着娄丽琴转着打量，一边羡慕不已地说：
“好个张啸林，你可真是交了桃花远，从哪儿得到这么个尤物，说来我听听。”
众人没想到黄金荣会这么不顾场合，张啸林不担心自己的老婆，而是望了一眼桂生姐，果然，她刚才的一脸笑容全没了。张啸林感到事情不好，忙说：
“她呀，是驴子拉屎外面光，实则是只洞里狗，上不了台盘，见不得生客。与我们桂生姐相比，真是一个乌鸦，一个凤凰，一个麻鸭，一个天鹅，一个老鼠，一个猫……”张啸林还想搜肠刮肚找词贬低老婆，众人被他不恰当的比方逗得大笑起来。
张啸林一看桂生姐转怒为喜，一颗提起来的心才放回到肚里。
“啸林，你的福分是不小哇！”桂生姐完全恢复了原先的好心情，与张啸林拉呱起来。
“承师母看得起，在您面前走动就是最大的福分，啸林三生有幸。”
“客气了。只是你们得有良心，以后别忘恩负义就罢。”桂生姐的话绵里藏针。张啸林做贼心虚，耳根发烫，支吾着答道：“哪里，哪里。”
两家人由于位处主仆关系，拉呱自然不会长久。一会儿，娄丽琴见桂生姐无话可说，也不管黄金荣正在畅谈女人，果断截住话头，提出告辞，女主人欣然送客。那黄金荣自觉失了面子，在一旁无趣地搭讪。
第一次进黄公馆，娄丽琴窝了一肚子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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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上海，张啸林又罩在了黄金荣投下的阴影里。从黄公馆回来的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心中难以平静，他甚至想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师父不死去，自己就不可能解脱出来。师父的魔力太大了，在上海滩，师父的那张麻脸可谓无处不在。
第二天，张啸林起得很迟。
来到茶楼，喝下一壶热茶，吃了两块点心，他正要上黄公馆，有手下来报说，黄金荣要召见他。他反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不知是派任务呢，还是为娄丽琴。他知道，昨晚自己的老婆让黄金荣动了情，他也许不会罢休的。“妈的，臭婆娘！”他只有暗骂自己的老婆。
“嘿！怎么样？搂着那么一个丰满撩人、如花似玉的女人，感觉美极了吧l”黄金荣一见张啸林，果然谈的是娄丽琴。还没等门生开口回答，他又问：“一家人都来了，怎么个打算啊？”
“这个，还没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