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上海吃双禄
张啸林跟季云卿到达上海后,才发现一切并不如他事先想像的那么容易。
季云卿没有要收他当奴仆的意思,这个大流氓一到上海便让张啸林去租间房子住下,然后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张啸林感到十分失望。
按照季云卿的指点,他在五马路租了一间极小的房屋暂时安顿下来。
张啸林虽来自天堂的杭州,也曾在杭州做过霸主,可一踏上花花绿绿的上海滩,心中顿生乡下人进城的感觉。他那最得意的一套织锦褂裤显得那么俗气;粗鲁的举止和地道的浙东方言引来上海人鄙夷的目光,好几次问路都没人理他:尤其是租房子时,不是不愿租就是以高价刁难他,他曾想与房主讨价还价,刚开口就被骂出来了。
晚上,他躺在床上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家。不免生出后悔之情。“要是在拱宸桥现在不是坐在麻牌桌边就是在床上与老婆寻欢作乐。这季云卿不够意思,把我孤伶伶地撂在这里,妈的!”他气得一下子坐起来。
这一夜,张啸林几乎没合眼。
三天下来,张啸林跑遍了市内的武馆、赌场和妓院,企图找一份事干干糊糊口,可一无所获,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不说,还受尽了白眼。
眼看就要沦为上海滩上的乞丐,张啸林咬咬牙去找季云卿。
季云卿确实把张啸林给忘了。当张啸林找到他的时候,他才想起了这个他从杭州带来的浙江佬。他一拍油光光的后脑勺:
“啊呀,张老弟,你看我这忙的,把你差点儿忘了,坐!”
张啸林一听,季云卿不再称他“张兄”而改成“老弟”,不免心中不满,但人在屋檐下,他称自己为老弟就够抬举的了,还强求什么呢。
“季兄贵人事多,难免!难免!小弟刚好乘这几天游览了大上海。真是不得了,这里市街宽阔,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繁华极了。幸亏季兄带我来此,否则真是白活了一生。”
季云卿听了这话,显然心中喜欢。
“要想开眼界,三四天是不够的。要不,你再玩几天,逛逛城隍庙,看看十六铺码头,还有……”
“不了,季兄!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今天来此就是求季兄给我找碗饭吃。唉!十里洋场想立足难哪!”
张啸林并不想隐瞒自己的窘境。
这季云卿早就料到张啸林会来找他。从心底讲,他还是很欣赏张啸林的,所以,到达上海的那天,俩人分手后,他便替张啸林想好了出路。
季云卿也不想难为张啸林,他接口说:
“老弟不必担心,我已替你打算好了。我既把你带来就不会撇下不管的。”
“让季兄费心,多谢!多谢!”
“你初来乍到。一切外行,百事不懂,要是得到太多是不可能的。”
“小弟心中明白。”
“在上海滩混的人必须从最低开始,慢慢立住脚之后,再图发展,切莫心急投机。”
“是。”
“上海这地方,五方杂处,各路英雄好汉、富贾大商云集;有权有势,有帮有派的人遍地皆是,要想混下去,万事得谨慎。这里不是拱宸桥,你也不是拱宸桥的张啸林,切记!”
“小弟牢记在心!”
张啸林表面上是在洗耳恭听这番训导,其实心中最关心的还是饭碗问题。终于,季云卿告诉他:
“我给你在五马路满庭芳一带的赌台和妓院找个事,你去那儿干活,吃一份俸禄。”
张啸林不知道这吃俸禄是多少,但一听在赌台和妓院,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这些天,他常常经过一些赌场,看到赌客来来往往,赌场门庭若市的情景,他心里别说有多难受。可捏捏口袋里的那点儿钱,他知道,门都不会让进的。
季云卿留张啸林吃了中饭,临走时,季云卿让他去找五马路110号赌场的老板。
第二天,张啸林兴冲冲地来到110号,一个叫做“永洋”的赌场,找到老板并把来意说了。
这永洋赌场完全不如张啸林所想像的那样,它只是几间破旧的房子,这儿的赌客看似也是下三流的瘪三。正心生不满的时候,赌场老板发话了。
“你,外地人,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
这一招更是张啸林没想到的。众目睽暌之下,他脸涨得通红,想转身走又怕丢掉这份差事。
“季兄,不,季老扳前段时候去杭州带我来这儿。不信,请你派人去他那儿打听一下。”
“既然这样,留下吧!”
张啸林就这样留在了永洋赌场做了一名顶脚。
当时上海赌场内部成员一般分为四个阶层,分别叫先生、上手、快手和顶脚。先生负责掌管金库和赌场监督权;上手轮流当司宝官,即赌场主席,握有抓摊之权;快手负责指挥赌场的听差通风报信的人和传递现金入库等事;剩下的那些人便是顶脚,顶脚没有权利,终日忙忙碌碌,只希望快手死去,好有机会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