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铁北说:“那匹马已经塌在雪坑里了,浑身的血快淌光了。我把她从马背上拉过来。”
“你把我担在马鞍子上。你这样对待女人吗?”马太太又暴跳起来了。
“太太她跟我要疯,往下夺我手中的马刀,我不松开手,她用牙咬我的手背。把刀夺下去,一把扔在雪地上。”霍铁北看着手背上的伤。
“我是向你抗议!”马太太得意地龇着她那两排白牙。
“这时,七八个骑兵挥着马刀对我扑过来。我手里没有马刀了,我迅速地用手枪打倒一个家伙。这时她躺在我的马鞍上,两手抓住我的马缰绳,把马还往大桥跟前拽。这阵大桥已经炸断了。冲到跟前那不是白白送死吗?”霍铁北喘着粗气又说,“我在敌人骑兵中兜着圈子钻进树林。敌人不死心地在树林里搜寻,我的马累得快倒下了。我满可以跳下马去,慢慢再溜回来,不这样两个人都有被抓住的可能性,可她不听我的话,扔掉帽子,把头发系在我的武装带上。我只听见咕咚咚响了几声,地皮猛地一扇忽,咱们正走在大凌河的冰上,冰嘎巴一声裂开了,从裂缝直往外蹿水。”霍铁北说到这里才明白这个鬼女人是要看看桥炸断了,冰可不可以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想,大桥炸塌了还有冰可走。”
马太太突然站起身来,从霍铁北武装带上扯下两根长长的头发说:“我要告你的状,你那武装带缠断了我两根长发。”
他们平静下来,马太太提出要立刻踏着冰雪强渡大凌河。她看清了大凌河铁桥一时是修不起来的,大凌河桥上下近五里地内,河冰全用炸药炸开了。虽然天气很冷,但一时冻不严,大炮拉不过去。马得标把太太和霍铁北探听的消息报告给郭总司令。
郭松龄听后,下决心强渡大凌河,要从河岸边砍树,拆民房,往被炸裂的冰上填。因为冷天河里水浅,能把大炮运过去。
当天夜里,大凌河右岸火光冲天,郭军砍树、拆民房,挖开河沿边上的大雪,把树枝和拆房的木檩子、大梁、椽子往冰裂子里插,然后步兵迅速地开过去抢占了大凌河左岸。张作相的部队早就撤光了。
当郭军沿铁路线闯进两旁各村屯的时候,老百姓全跑光了。猪鸡猫狗在村子里乱飞乱跑一阵子,不是被大兵抓去吃了,就是活活冻死在雪地里了。再加上房子被拆,哪里还有个村子的模样。张作相的部队撤退时,把不少村屯连抢带烧袭击一遍了,看着真叫人寒心。老百姓流着泪离开家乡,把这场浩劫叫“跑反”。
离开铁路沿线的大小路上,在雪地里扔下不少破破烂烂的铺盖卷和破衣服。在大雪地里冻死不少老年人和妇女。有的大雪窝子里象栽香似地插着包孩子的被卷,孩子活活冻死在里边。有的死孩子被大雪埋住了,露出的小脑袋瓜象冻萝卜似的。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战争啊!真是铁石人看着也要落泪的!
想把大炮在大凌河冰上拉过去,是非常艰难的。由于树枝和木檩子经受不住炮车的压力,成排地往冰下塌,大炮沉下了大凌河。只好用人跳到冰里用绳子拴住大炮,用马拉,用人在冰水里扛着木杠子撬。进到炮车上和人身上的水点立刻变成白冰片,天气奇冷无比。
站在冰水里的人,一会儿一换,岸上烧着火堆,大碗烧酒不住地往人肚子里灌。从冰里捞上岸的大炮也要用火烤干才能打响。这一阵子有不少人冻昏过去。
郭松龄亲自指挥他的卫队,凡是违犯军令的,当场枪崩。几乎是用枪逼着大兵往冰水里跳。有不少人冻麻了手脚,被水流子卷进冰层底下去了。就这样艰苦地闹了半宿,军队才强渡过了大凌河。郭松龄不让把民夫放走,要他们运物资。下令不顺从的枪崩,把尸体吊在路旁树上。
一路上的火车站全被破坏了,所有没拉走的火车皮全烧得只剩下铁架子,所有的桥梁涵洞都被炸塌了,整个铁路线破坏得没有办法用了。
就是这么艰苦,郭松龄还是督战到距离奉天城还有一百四十多里的地方。总司令部准备设在白旗堡。前线先头部队当夜插到辽河右岸巨流河。在那里就和张学良的部队隔河对峙了。
白旗堡是个火车站,大部分人家住在铁道北边,这是一块平川地,连一个小土包子也没有。堡子里只有几棵杨柳树。农家大多是土平房。可这里距离新民县街只有三十多里地,一条公路通往县城。看来在到奉天城之前歇歇腿,喝点水,打打尖,这里是最相当了。郭总司令想到,如果往县城里进,会遭奉军飞机的轰炸。而且新民县城住有日本领事馆,闹不好会有很多事来缠腿拉腕子。因此在白旗堡找一个大院,就在那里扎下临时行辕了。
郭军的大本营刚刚扎下,他的右翼部队来了急电,声称占领了营口!
郭松龄这阵正想穿军装去前线督战,刚刚拿起武装带往腰上扎,当听到占领营口的消息,兴奋得大声说:“拿酒来!”他从打离开滦州班师回奉,这是第二次自己主动喊酒喝。前两天他太太在兴城亲手做的乌龟汤他都没喝出滋味来。
郭松龄呷了两口酒,不由得长吁一口气,这时他感到两只脚有一只脚落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