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永洁陪着秀芝在七里坡过春节。王永洁之所以要留在七里坡过年,是因为她觉得秀芝太孤单了。
李勇就是秀芝心里的寄托,但李勇已被他妈妈带回家过年去了。对秀芝来说,李勇妈妈带走的就是秀芝的精神支撑。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秀芝总是出现在李勇最需要人照顾安慰的时候,李勇那憨厚、踏实、不惧艰辛的品质已渗透了她心灵。尽管李勇平时话不多,但只要李勇在她身边,哪怕是李勇躺在病床上,她就有一种安全感。因此,再苦再累护理他照顾他,她都无怨无悔。
王永洁心里很明白,尽管她陪在秀芝身边,陪她做事说话,表面上看,秀芝好像没有了孤寂,但王永洁清楚,秀芝的内心深处还是孤独的,只有李勇才能真正消除秀芝内心深处的那份孤独。
秀芝和王永洁去看沙子坡的桐子林,桐子林纵横交错、排列有序,像一队队整齐排列的士兵,看上去让人精神振奋。王永洁每次到桐子林,心情总会跌宕起伏、思绪万千,就会勾起她对肖国庆的佩服和思恋。
王永洁轻轻地抚摸桐子树,心里那份浓浓的期待,也在这个时候不断膨胀,她在数着时间过日子,她期盼着肖国庆能早一天回到七里坡,与她实实在在地厮守在一起。其实,她更喜欢平静的生活,她经常在脑子构思说服肖国庆在七里坡平静生活的话,反复去想,有时一整夜也想不好。王永洁也在心里笑自己,她明白,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他的,而正是肖国庆那活跃而深邃的思想,点燃了自己心灵深处的爱情火花,王永洁有时也问自己,如果肖国庆没有活跃而深邃的思想,自己会爱上他吗?会吗?王永洁摇摇头,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两位姑娘站在桐子林前,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这片桐子林都留下了她俩深爱着的男人的足迹,这片茁壮成长的桐子林,就像她俩心中的爱情一样,一天更比一天繁荣。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耕季节,七里坡的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
蒋麻子对缺少了肖国庆、李勇深有感触,对生产安排的条理性、合理性是肖国庆的强项,犁田耙地、推动进度、抢抓时间李勇算是一员干将了,可今年没有他俩了,蒋麻子还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冉广兴停止了大队党支部书记职务,全身心地投入了生产队的春耕生产。
往年这个时候,他还得到各生产队跑一跑,督促检查各生产队的情况。
今年的春耕与往年相比显得更有活力。各生产小组“试验田”里的小麦金灿灿的,与农家自留地的麦子相差无几,饱满的麦粒在微风中摇曳着,好一副扬扬得意的样子,各生产小组也在暗中较劲,大家你追我赶,都想超过其他小组。
开镰前,蒋麻子召集了各生产小组会议,要求各小组同时收割,同时播种,不能让其他队里看出来七里坡是在搞包产到户,要让其他生产队的人觉得七里坡是在统一安排生产。“谁泄露机密,谁就饿肚皮。”蒋麻子强调说。
那天,到会的人们喜形于色,一个个摩拳擦掌,巴不得早点开镰收麦子。
蒋麻子要求收割麦子前抓紧在麦子行间种上苞谷,苞谷种子由生产队统一购买,不允许私下乱用种子。待小麦收割完毕,苞谷苗就拱出地皮了,这样,可以确保“试验田”的产量。
冉广兴接着蒋麻子的话,强调要求大伙一定要严守“嘴巴关”,今年是批修整风的一年,公社党委也许在春耕后就会下来推进‘批修整风’运动。“刘少奇搞的包产到户是修正主义,既然是‘批修整风’,那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修正主义的苗头。我们的试验田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修正主义的东西。若是那样,不但让大伙空欢喜一场,更恼火的是蒋麻子还会遭受磨难。蒋麻子与肖国庆是想让大伙吃顿饱钣,千万不能让他们的好心遭受到伤害。”
大伙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声:“不会的!”
蒋德才站起身来说:“谁泄露出去,咱就按当初蒋队长说的那样,收拾他狗日的。”
王明权也附和着说:“让他一家人不得清静。”
冉广兴停了一下,降低声说:“咱七里坡的人能吃上几顿好麦面疙瘩,得感谢肖国庆出的好注意。”冉广兴话还未说完,大伙就嚷嚷地议论起来了。
突然,听见蒋德才大声地说:“冉书记,收了麦子咱们去看一下他吧。”
蒋麻子立即接过话头说:“算你还有良心。”
那天晚上的会开得十分开心,因为他们每家都要多收几百斤麦子了,这几百斤麦子可能让一家人过上好些日子,所以大家都精神振奋,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正值七里坡的春耕忙得火热的时候,公社党委书记谭永正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光明二队。他们叫冉广兴领着他们到各生产队去走走看看。
冉广兴特意将他们带到了沙子坡的桐子林,只见漫山遍野的桐子花格外妩媚,鲜艳欲滴。那白色花瓣下长出的嫩叶,点缀着如雪的白花,更增添了几分生动和惬意。那小白花中的花蕊红红的,像小喇叭朝天迎放着,那蓬勃向上的姿态令人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