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一大早,王永洁从秀芝家急匆匆地来到知青屋,但肖国庆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猛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惶恐不安。她急忙跑到蒋麻子家里,将自己的预感告诉了他。
蒋麻子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也感觉他昨晚的苗头有些不对。这样,一会儿我去招呼学校的孩子,让孩子们上午自己读课文,中午就放学回家。你立即去公社邮政所,打个电话通知肖国庆的父亲立即来永平县。然后,你就赶去县城拦住他,或者去汽车站接他父亲。记住,一定要阻止他的莽撞行为。”
王永洁连连点头,待蒋麻子说完,她转身就跑回秀芝家里,拿上随身东西就朝公社赶去。
其实,肖国庆昨晚并没喝醉,等王永洁走后,他就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推测自己的行为带来的震动和效果,他想通过自已的努力让李勇明年上大学。
李勇这两年来受的伤害太多、太大了,他只能用上大学的方式来改变命运。
但自己的命运又会怎样呢?也许会变得更为坎坷。他已顾不了自己了,他要站出来为李勇呐喊。想到此,他翻身起床匆匆上了路。他的背包里装了两瓶汽油,一个打火机,一把尖刀。他脑子里谋划的第一个方案是以血书呼唤正义;第二个方案是以自焚唤醒良知,并用毁灭自己的火焰点燃官僚主义者身上的炸弹,给后人一种启迪和警醒。
这个夜晚,星光闪烁,老天也对他特别眷顾,一弯残月挂在垭口的树梢上,好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银色的月光洒在农家屋顶上泛着清淡灰色,让那幅水墨画显得更加生动。此情此景,勾起了肖国庆对往事的回忆。他想起第一次踏上这条路的情景,想起了王永洁那害怕的样子,不由得自己也笑了一下。他已深深地感受到了王永洁的那份爱意,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行动方案,是怕她过分为他担心。他逐渐放慢了速度,将路边的一草一木印在脑里,他要让自己的那颗心最后一次放纵在这片山野里。
天未亮,肖国庆就到了县城,他在一家小食店里吃了两个馒头、两碗稀饭,天亮后才慢慢向县委大院走去。他在大院外老槐树下放下背包,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上班的人们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大院。
他看见张明华书记走进大门后,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蓝色中山装,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衫,显得神采飞扬。他将背包提在手中,大步地走进了县委大门,径直朝张明华书记的办公室走去。张明华刚泡好茶,屁股还未沾凳子,就见肖国庆跨进门来。
“你……”还未等张明华问完,肖国庆便主动自我介绍说:“我是辽叶河公社光明大队知青肖国庆。”
“哦……”张明华长长地拉了一个问号,又仿佛一下想起了眼前这位楞头青似的,一下坐到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地问着:“你有啥事?”
肖国庆说:“请问张书记,是否还记得毛主席的有关教导?”
张明华一下站了起来,满眼狐疑地望着他。
肖国庆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开始背诵毛主席语录:“毛主席教导我们,‘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
张明华的脸色随之发生了变化,但仍然接连地“嗯”着点头。“还教导我们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
张明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正欲开口,肖国庆又接着念:“毛主席还教导我们说‘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字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张明华身子在椅子的靠背上磨蹭了一下,“我知道,都知道……”
张明华嘴里的话还未讲完,肖国庆又抢过话头,“张书记,辽叶河公社光明大队推荐上大学的人选不应是陈永川,而是李勇。请问,你们推荐陈永川的条件、程序符合上级政策吗?你们打乱程序,违规操作,推荐了一个不符合条件的人,伤害了一个优秀知青。今天,我来找你就是讲认真二字的,你得给一个合理的答复,不然,我也没想回去了。”说完,放下背包,从里面取出白布,往张明华桌子上一放,两眼直射张明华。
张明华显得有些惊慌,但立即镇定下来,强装笑脸说:“小肖同志,你反映的情况我立即叫县招生办查一查,给你一个答复。”说罢就去拿电话。
肖国庆一把将电话摁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张书记,我已去问过招生办了,不是招生办能定的事,是从县委掉了包,是用狸猫换了太子。”
“你?……”张明华面呈怒色,“你这是污蔑县委,你要负责任的。”他边说边朝门外走去。他站在门口用手指着门外道:“你现在出去,我不接待你。”
肖国庆未理睬他,从背包里抽出尖刀握在手上。
张明华往后退了两步,惊慌失措地大声问:“你要干什么?”指着肖国庆的手指僵硬地放不下来。
肖国庆朝他面前跨了一步。
张明华却连退了几步:“你……你要干什么?”声音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