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刚亮蒋麻子就催着全队男女老少去出工。蒋麻子说:“屋里尽量不要留人。”
太阳升到竹竿高时,由林场武装民兵和公社民兵组成的搜查队,就顺着大路挨家挨户地搜查了。七里坡成了重点搜查对象。
村民都上工去了,家里没有人,民兵们也没有查到结果。
响午后了,蒋麻子才下令收工,喊大伙回家做午饭。
正当大家端起饭碗吃饭时,祝远贵突然带着民兵连冲进生产队,分散到每家每户搜查,民兵们折腾了一个晌午也没查出什么名堂。
祝远贵下令撤离时,忽然有人报告说在陶哑巴家里发现了一块新木板。祝远贵一下兴奋了。
陶哑巴叫陶远明,四十出头,是生产队里的老光棍。现在和七十多岁的老母住在两间低矮的茅屋里。母亲耳聋,眼睛也不好使,整个冬天不是偎在床上,就是在灶前火塘边。两个民兵扭着陶哑巴,将那块新木板放在他面前。
祝远贵用手比画着,询问木板是哪来的?
陶哑巴“嗷嗷”地吼叫,拼命地挣扎着。
老母亲看见儿子那挣扎难受的样子,费力地从床上挪到地上,颤抖着移动到儿子面前,“他们要咋的啊?”
陶哑巴“嗷嗷”地叫了一声,摇了摇头,示意他娘别着急。
祝远贵眉头皱成一块疙瘩,低声地喝道:“把他拉到屋外去。”几个民兵将陶哑巴强行扭到院坝上。
陶哑巴的娘也颤抖着来到院坝,费力地说:“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你们饶了他吧。”
祝远贵上前扶了一下她:“老人家,您别急,您告诉我们,这木板是哪里来的?”
老人耳聋,始终没有听清祝远贵问的是什么。
祝远贵脸色一沉,语气凶狠地说:“就是哑巴也给我带回去。”
陶哑巴猛地挣脱两个民兵的手,“嗷嗷”地叫着,朝祝远贵撞过去。
祝远贵躲闪不及,被陶哑巴撞倒在地上。
因用力太猛,陶哑巴撞上祝远贵后,身子又往前蹿了几步,跌倒在屋前的柴堆上,左眼角划了一道口,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一个民兵上前扶起祝远贵,另几个民兵则一起扑向陶哑巴。
陶哑巴身子一闪,一把抓住民兵的枪,用力地拉着。
祝远贵惊魂未定,一看陶哑巴那疯狂劲,心里禁不住害怕起来。
“捆他!把他给老子捆起来!”他边说边往后退,他害怕陶哑巴夺枪杀人。
“砰,砰”两声枪响,公社民兵连的龚连长朝天开了两枪。
“天哪!”陶哑巴娘也听到了枪声,惨叫了一声就倒下了。
陶哑巴也被枪声震住了,看见娘倒下,就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几个民兵趁机冲上去将他猛地按倒在地,麻利地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
祝远贵铁青着脸,上前去举起右手要抽陶哑巴。
“住手!”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声喊。肖国庆冲到祝远贵面前,满脸怒气,一字一句地说:“他是个哑巴,他娘快八十岁了。”肖国庆的拳头攥得咕咕响,鼻尖差点碰到祝远贵的鼻尖。
不一会儿,七里坡的男女老少们都赶来了。
有的拿着扁担,有的举着锄头,枪声告诉大家,陶哑巴家里肯定出事了,全生产队的人将祝远贵的武装民兵团团围住了。
祝远贵怔住了。此刻,他才意识到,今天的事处理不好会惹出大乱子。
这时,冉广兴、蒋麻子也一前一后赶到了。
冉广兴上前将肖国庆拉到了一边。
他神情严肃地望着祝远贵,认真地说:“祝部长,你们正常搜查是应该的,大队党支部很支持,可你们已查过了,没有什么事就息事宁人吧。”冉广兴的语气很平和,“你看,这样处理下去会出问题的,陶哑巴与他娘确实不容易,你也知道,他爹当年是为解放军运粮途中被敌机炸死的,按理说也是为解放战争立过功的人。”
祝远贵没等冉广兴说完,就挥手阻止冉广兴,他脸色铁青,说:“冉广兴,你身为党支部书记要明白自己的责任,国有林场昨晚发生了偷砍树木事件,可能就是你们生产队的人干的,五棵大树,不是两三个人就可以偷走的,这明摆着就是一次集体偷伐,是有组织的犯罪,性质的严重性你要明白。你现在有责任协助我们搜查,这陶哑巴家里的木板就是线索,无论怎样,国家财产是不容侵犯的……”他越说越慷慨激昂。
蒋麻子上前,显得有些卑微地说:“祝部长,我们协助查是可以的,但陶哑巴这嘴也说不出话来,您先放了他,我们慢慢问,行吗?”
“不行!”祝远贵大叫一声,“将陶哑巴带走!”他手一挥,正欲迈步,只见围着他的人不但没有让开,反而朝前围了上来。祝远贵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不由自主地去摸枪。
肖国庆推开冉广兴和蒋麻子,一下站到祝远贵面前,怒视着他。手指着陶哑巴说:“放人!”
陶哑巴用乞求的眼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