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香菜出生的第三天,陈氏依旧请了王婶子过来。
王婶子打量着木桌上的盘子,有陈氏预先备好的挑脐簪子,围盆布、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艾叶球儿、香烛、生熟鸡蛋、棒槌等等。大海碗里还摆着一满碗染了红的桂元、荔枝、生花生等果子。
王婶子瞧罢点点头,陈氏这才松了口气。这些东西对于陈氏来说,要搜寻齐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幸好有刘嫂帮着,总算勉强凑齐。
陈氏怀里的小香菜,好奇的伸长脖子,瞧着这一桌子东西,“洗三”对她来说,可是个新鲜事物儿。
中午的时候,陈氏煮了一锅子青菜面,在农家俗称“洗三面”,坐席时,恭敬的请王婶子坐了正座。
吃罢午饭,“洗三”仪式就正式开始。王婶子在堂屋设上香案,供奉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盛上小米便于插香。蜡扦上插一对小红蜡,底下塞着黄钱、元宝等敬神之物。
陈氏西屋床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摆上三碗油糕子作供品,老太太先上了香,叩了头,王婶子亦随着拜了几下。然后,陈氏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及众多东西均摆在床上。
这时,王婶子把香菜抱过来,老太太,海瑞,陈氏分别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海家拿不出金银锞子,陈氏摸了几枚铜币放进盆里,又抓了把喜果撒进去。添清水时,王婶子就念叨“长流水,聪明灵俐”,撒果子,她便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添盆”完,王婶子便拿起棒槌往盆里搅搅,麻溜儿的念叨:“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念叨完,香菜被脱的光溜溜的,放进了盆里,水有点了冷,冻的她龇了下没牙的小嘴。瞧瞧那些水里的铜币果子,花花绿绿,颇觉好玩,就用小手去抓。
一边洗,王婶子一边嘴里叨叨着祝吉词。随后用生姜片托着点着的艾叶球儿,在香菜脑门上来回一炙。又取过梳子在香菜头上随意梳了几下,拖长音道:“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
念完,王婶子又拿鸡蛋在香菜脸蛋儿上滚滚,念念有词:“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这一番折腾,才算洗罢,陈氏把香菜抱起,王婶子拿过一棵大葱,往香菜身上轻轻打三下,叨咕:“一打聪明,二打灵俐。”随后吩咐把葱扔在房顶上。
接着,又是秤砣,又是锁头,一一在香菜身上比划,王婶子嘴里“咕嘟咕嘟”的念叨个不休。香菜瞧着,王婶子整一个混世神棍模样儿,着实好笑。
最后王婶子又拿小镜子往香菜光光儿的屁股上一照,念叨:“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香菜尴尬的满头黑线,这是干嘛涅,找痔疮?
王婶子又在院中烧了些敬神之物,烧出的灰拢成一撮,用红纸包了,交给陈氏,要她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能保佑母女平安。这一整套做完了,王婶子就笑眯眯的向陈氏道喜,陈氏忙摸出仅剩的几个铜板递过去。
香菜实在怀疑,这古代稳婆搞这一套繁琐的程序,是不是特意用来捞“外块”的。王婶子则心中暗喜,又捞了一小把,虽说这海家穷,不像村里有钱的,像那富裕的林家有那些个金银锞子,首饰之类,但是这铜子儿,围盆布之类的小物件儿也够她捞一把的了。但是让王婶子咋舌的是,这老太太实在精明,就她在院里这一会子,那些铜子儿,围盆布,小米儿,鸡蛋、喜果儿、油糕,全一溜儿的收了。
王婶子恨的牙痒痒,心想,咋的有这种人家,清水村哪家请我去接生洗三,这些东西不是孝敬给收生姥姥的?偏他们家,又穷又抠,连该给收生姥姥的物品也一古脑儿藏了。
这样想着,王婶子面上就灿灿的很不好看,又不好说破,只在心里骂骂咧咧,想着下次请我也不来了。陈氏送王婶子出门,见她面色难看,自然知道咋回事儿,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本想一瞅着洗三完,就把那些东西裹了送王婶子的,哪料到老太太手脚那么快,连这些也要收。这下明知王婶子恼了,她也没有办法,只得看王婶子气哼哼的家去了。
日子悠闲的打了个水漂,小香菜眨眨眼,睡睡觉,就过去了两个月,天气一丝一丝的热了。农家的生活简单儿淳朴,香菜的日子也就格外的简单,吃了睡,睡了吃,被困在这具奶娃娃的身体里,想干啥也干不了,初时香菜也不适应,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海家老太太精明强悍,她爹海瑞又是个一根筋的榆木脑袋,只晓得考功名,人情世故一概不通,与村子里的人都不太往来,就隔壁的刘嫂不时来串个门儿,和陈氏闲唠上两句,通常都不会空着手,总要拎些吃食过来,有时是顺手在自家田里薅的几把新鲜蔬菜,有时是在田里摸的几个瓜果。陈氏常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