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脚步声,布罗没有勇气回首。
一只雪白柔荑缓缓伸了过来,从年轻侍卫高举的手中将冷玉盒接过,低幽声传来,“他上了拉亚山……一个人?”
年轻侍卫望着王妃那双黑幽幽的眼,只觉热泪愈发盈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雪玉般的纤长手指在冷玉盒上轻轻摩挲了数下,忽地素手高高扬起,将那冷玉盒重重摔了出去!
“王妃!”
“王妃不可!”
颚敏如玉同布罗三人同时惊呼,冷玉盒却已被摔到了数米远的雪中。
颚敏忙不迭冲过去拾起,仔细审视下,拍掉玉盒上的雪花,回首已是泪流满面,“这是……这是王爷的心啊……王妃怎能如此狠心?”
雪光映在明思雪白的脸上,冷光幽幽的一双眼似平静,又似不见底的深幽,语声却更冷,“不必管我,即刻遣人下山调府兵,布罗你带其他人上拉亚山!”
布罗握了握拳,钢牙欲咬碎,“主子令属下保护王妃!属下护送王妃下山!”
明思抬起一双寒冰似的眼,布罗不禁心中一颤!
往昔那双眼中的灵气柔光此际竟似全然冰封,仍旧是黑如点漆,却看得人心底发凉。
“对方若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下山不下山全无分别。”明思语声幽幽,墨玉般的眼珠似沁在雪水中一般寒亮,轻轻说了这句,一字一顿,“我是决计不会下山的!王爷不在,以我为尊!一队队长布罗听命——遣一人拿睿亲王府信记下山传信令镇守备全力相助!其余人等由你率领即刻上拉亚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颚敏如玉呆怔,下一瞬,泪如雨下却无声。
布罗只觉心中若千根针刺,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俊雅的面上。双眸涨红,半晌蓦地一吸气,掏出一块金牌扔给站在那跪着的年轻侍卫身畔那名稍稍年长些的侍卫,“鹏大速速下山!无论如何要通知到守备,让他全力相助不可耽误!”
鹏大一把接住金牌,不说话,单膝跪下干脆利落地一顿首,起身便展开身形飞奔。
布罗说完。一双涨红的眼看向明思,欲说却又休。
明思却已明白,语声轻轻,“快去!”
说完两字便提步朝院子的方向行去。
凛冽的北风刮起她雪白的大氅。乌鸦鸦的青丝上也落满了雪花,她整个人好似顷刻间就要融化在这天地间的一片雪白中……
如玉含泪拔脚追了上去,颚敏握紧手中的冷玉盒,提了下脚忽地转首看着布罗,“王妃是世上第一奇女子,布罗队长不必担心。”
言毕,深深看了布罗一眼,提起裙裾朝前方明思如玉追了过去。
布罗捏紧拳头,下一瞬。取出鸣笛猛地吹响!
回到屋中,明思平静的吩咐两个丫鬟伺候漱洗。
如玉呆愣,颚敏却默默领命从事。
漱洗完,明思便上床安歇。
闭上眼,一言未发就睡去。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纵然是颚敏心中也有丝丝不解。可这般情形下谁还能说话,为小心起见两人灭了烛火。一室黑漆中。两人静默无言的守候在明思床畔。
一门之隔的堂屋中,食案旁的红铜炉上,酒香无声无息的悄然芬芳四溢……
门缝中漏进丝丝缕缕冰寒雪光,如玉呆坐半晌,眼角缓缓沁出泪来。
颚敏默然,轻轻伸手过去盖在如玉冰凉的手背上。
如玉反手将颚敏的手死死握住,泪水大滴大滴落下,颚敏抿紧唇别过脸。脸颊已湿润一片。
这般神仙眷侣的一双人,上天难道真能忍心么?
可是,四十余人对一人,那拉亚山四面峭壁,三面追兵,一面却是万仞临海……颚敏不敢想下去!
如玉抹了把泪。轻手轻脚走到外屋将食案收起。
颚敏行出去帮忙将炉上温的酒撤下。
厨房中,如玉忍不住垂首低问,“你说,王爷能无事么?”
颚敏唇动了动,终究默然。
如玉怔怔又落下泪来,“小姐的命怎么能这么苦?老天为何这般不开眼?到底什么人干的?”顿了顿,抬起泪眼,“王爷为何要上拉亚山?”
既然突围了,凭王爷的功夫哪里寻不到生路可逃,为何偏偏要上拉亚山?
她想不明白。
可颚敏却是明白。
沉默半晌,她轻轻道,“王爷那刻,心中只想着王妃而已。”
这般的手笔,显然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局。
敌我悬殊,他是只是不愿冒一丝将危险带给王妃的风险。若敌人计划中有王妃,那自不必说。若敌人的目的只是他,若他逃回,或是逃生,敌人说不定就会将矛头对准这座院子。
王爷不过是想赌那一分的希望,来给王妃留一分生机……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点,所以颚敏心中更明白荣烈在做这样一个选择时,只怕就不再抱多少幸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