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靖王府已是天亮,因为无邪的忽然失踪,简直把靖王府折腾得天翻地覆,见到沧四爷抱着自家小世子归来,王府里的下人顿时惊呼了一声,连忙带人候在王府门口迎无邪归来。
闻讯赶来的容兮亦是面色憔悴,形容惊慌,显然是一夜未眠,身上夜露寒气甚重,沾湿了巾带,一看便知为此寻了无邪一整夜。
见到无邪,容兮立即迎了上来,匆匆向秦沧行了个礼,从他手中接过无邪来,将无邪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番,见无邪除了一些皮肉伤外并无大碍,这才长松了口气:“世子……”
无邪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沉稳寡言的容兮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知是自己昨日忽然失踪惊坏了容兮,不禁扬起双臂抱住了容兮的脖子,朝她露出一笑:“容兮姐姐,我无事。”
容兮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见秦沧还在,便只好不再多言,敛去脸上的惊慌神色:“是容兮没能保护好世子,让世子受惊了,容兮这就让人备好热水与食物,您先沐浴吧,好吗?”
见已经安然将无邪给送回来了,秦沧自己也是沾了一身那些畜牲的腥血,周遭又站满了下人,不好像之前那样随意,便朝无邪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低头时,偷偷朝无邪眨了眨眼睛:“小皇叔一夜受惊了,回府便好生休息,皇侄也不便再多叨唠,先行回宫了,等三哥回来了,皇侄再令人来告知小皇叔,小皇叔不必挂心。”
无邪嗯了一声,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
秦沧走后,容兮欲服侍无邪沐浴,换下这一身的狼狈,无邪轻轻弯起嘴角,漆黑透彻的眼底有微芒闪过,噙着隐隐的笑意:“容兮,父王的侧妃温氏与众位姨娘可歇息了?”
容兮心中疑惑,不知自家世子怎的忽然问起她们来,但见无邪眼底清明从容,精明得像只小狐狸,自家世子年纪虽小,在外名声也极为不佳,但容兮知道,她行事总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为此,便不再多问,只如实回答道:“昨日您失踪,众位主子极为担心,也是一夜未眠,现在恐怕都在大堂等候消息呢。”
秦无邪是靖王府的独苗,如今秦靖死了,无邪年纪虽然尚且年幼,但封王也是迟早的事,这靖王府上上下下可都围着她一个人绕,她们虽为秦靖妻妾,但膝下无子,当然都指着无邪一个人活,就算不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当然不会有人能在这时候睡得安稳。
无邪嘴角一扬:“先去大堂吧,我要见她们,好歹也是本世子的姨娘。”
容兮一愣,从前自家世子可是从来没提过她们呢,就是靖王在世的时候,秦无邪也极少与府里的侧妃妾侍打交道,回京之后,秦无邪更是一次也没提起过这些秦靖昔日的女人,今日怎么忽然要见她们了?
容兮不解,但她个性素来寡言,也并不多问,抱着无邪便往大堂去了。
果然,无邪去的时候,秦靖的妾室们都早已候在那了,无邪的面她们一次也没见过,只听闻自家的这位小世子是个臭名声的二世祖,无邪身份特殊,就是皇上都颇为宠爱自己这位小皇弟,这回突然听到无邪要向各位姨娘请安,堂上之人不禁各个心中惶恐,各怀心思,小心翼翼地坐在位置上等着,不明白无邪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无邪让容兮将她放了下来,见她进入大堂,众人一眼便见到了那生得粉雕玉琢的人儿探头探脑将她们一个个都打量了一番,见无邪身上的衣服丢了外袍,破了中衣,散了头发,简直像刚和人打过一架,怎的不先沐浴更衣一番就先来了……
座上的所有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尴尬地笑道:“邪儿安然无恙就好,可吓死我们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邪儿已经长这么大了,上回见你,哎,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若是邪儿有个闪失,王爷泉下有知,非饶不了我们这些做姨娘的不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好有惊无险,还好有惊无险……”
无邪笑眯眯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烂漫的目光自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扫过去,堂上这七位妇人,各个衣着素色,在无邪面前赔着笑,各个皆小心翼翼的。这也难怪,她们虽是无邪的长辈,可如今秦靖不在了,无邪这奶娃娃才是整个王府的主人,她肯敬她们,她们自然就是这王府里的姨娘,她若不肯敬了,那她们就什么也不是。
从前无邪对她们不闻不问便也罢了,今日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了她们,让她们不禁各怀心思,心中揣测,这小子今日不会想起一出是一出,要拿她们开刀吧?
“姨娘们好,你们怎么都站着啊?听说你们为了我担心得一夜不眠,你们快快请坐吧,担心身子。”无邪的声音脆生生的,好像不像是来找碴的,这让这堂上的女人们更加没底了,只好讪讪地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直直的,坐立难安。
无邪小脸微扬,扫了一圈这堂上的众人,忽然小嘴嘟起,“咦”了一声。
这一声“咦”,顿时又让她们刚刚咽回胸腔的心脏突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忽又听闻无邪一本正经地眨巴眨巴着眼睛,用清脆的童音道:“怎的不见父王的侧妃秦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