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愤怒得好像要喷火的眼睛,一手环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温柔地摸着他的脸,凉薄地笑了笑:
“从小到大,只有我不想做的事,却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到底敢不敢,我觉得父皇应该很清楚。”
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你认为抚养了我十几年,我就是你的所有物,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凤帝感觉自己手脚冰冷,如同濒临死亡的动物,浑身的血液顺着蓝色的血管逆流回去,保护他那颗不堪一击的心脏。
满身的伤口,满心的痛楚,在这一刻全部爆发,悲哀地看着她。
“你想起了什么,是不是?”
“想起什么?”朵朵反问了一句,漫不经心:“我十三年的记忆很完整,并没有遗忘什么,何来想起?”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不……不对,你一定是想起来了,不然,你不会这么对我。朵朵,不要骗我,说实话……”
她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那双眼睛黑得近乎空洞:“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就算真忘记了什么,于你于我都是好事,我都不介意了,父皇又何必如此执着。”
你怎会不介意?你一定是想起来了,我伤了你的心,所以你要以牙还牙,对么?
“你说谎。”他用颤抖的手,触摸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其实你不必如此,真的不必如此……”
每一个音节,都饱含悲伤和无可奈何,“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愉悦地笑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我在麟州别院看了一件很有趣的东西,知道了一个故事,不过很遗憾,没看到故事的结局。从那个女人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她不但很温柔,而且还具女人所有的美德,我很好奇故事最后的结局。不如……父皇来告诉我可好?”
凤帝默默看着她,眼眸依旧深邃,只是死灰一般的沉寂,没有一点光彩,喉结上下滚动,半天才说:“朵朵,你无情的时候,好残忍。”
看着眼前这个凄凉的得仿佛丢了整个世界的男人,她嘲弄地笑道:“任何人都可以说我残忍,唯独你没有这个资格。”
凤帝轻轻点头,不再开口,默默坐上一张椅子,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再多的解释,都无法遮掩背叛了你的事实。
他的身子绷得很紧,僵直着,如墨青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垂了一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眉宇间的那点寂寥与悲恸,顷刻间,仿若锥子般扎入了心底,尖锐的疼痛袭来。
也不知怎么了,一时间竟有些懊恼突然说出的那些话,可是话都已经出口了,要收回来也很难了。
既然决定放下以往的一切重新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此两清,为什么还会这么反常,失了理智般的与他争锋相对?
他与那个女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是让他更加以为她在乎他吗?
一冷静下来,她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瞬间斗志全失,默默地坐上另一张椅子。
隔着一张桌子,俩凤凰都默默不语。
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已经在他心里划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但她必须把话说清楚,因为她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纠缠不清了。
凤帝一直静静坐着,眼眸低垂,心乱如麻。
朵朵,这不是真正的你,是我将你逼到这个地步,你把自己的心紧紧藏了起来。
这一刻,在他心里翻滚的除了对自己的愤怒,还有悲伤,为他们逝去的,让他爱惜如命的回忆感到悲伤。
默然良久,凤帝轻轻摇了摇头,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你姓夭,叫夭朵朵,是独一无二的夭朵朵。”
闻言,朵朵不置可否地勾唇一笑,知道他还有话说,所以并不答话,鼻尖传来清爽的馨香,淡淡的,是他独有的气息,如同午夜的梦境。
伸出双手将她抱起,坐上椅子,像她小时候那样放在自己腿上,他的脸贴在她的颈项间,用最轻柔的声音说:“你不原谅,不承认自己想起了什么也没有关系,你听我说就好。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没资格奢望你的宽恕,可是……”
他把头埋在她肩上,哽咽道:“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回来,摘下面具,做回原来的你……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骨血,你跟我姓夭,就算我的心分成了两半,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心里很不是滋味,朵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整个世界一片安宁,悄无声息,万籁俱静。
他伏在她肩上,没有哭,低哑哽咽的声音比泪水更让人难受:“告诉我,朵朵,我该怎么做才不会错?”
四下静无声息,朵朵低头不语,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嘴唇动了一下,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找人给她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