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驱。
“君侯,前边有个野亭,过了那亭,再前行十余里,便是江夏郡界内了。”
“亭上可见我的画像了么?”
所谓“亭长可见我的画像”,荀贞说的自然是可有见到朝廷通缉他的文书。
这个义从摇了摇头,说道:“未曾见有,不过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何事?”
“我与那亭中的亭父闲聊,他听我的话里带有北人口音,於是问我可知南匈奴反叛一事。”
“南匈奴叛乱?”
“是,那亭父说,昨天有一拨北来的商贾夜宿在了他们亭中,他是听那拨商贾说的。”
“因何叛乱?”
“说是南匈奴内乱,休屠、左部集众十万,杀了南匈奴单於,遂另立单於,反叛作乱,与白波贼合,寇河东。”
荀攸、程嘉、刘备、栾固诸人在旁闻之,不觉尽是叹息。
南匈奴是匈奴的一支。本朝建武年间,匈奴地区发生了严重的天灾,“连年旱蝗,赤地数千里,草木尽枯,人畜饥疫,死耗太半”,同时,匈奴内部又出现了权力之争,遂於建武二十四年分裂为南、北二部,南部的呼韩邪单於向汉室称臣,率部众迁徙到了塞内,遂为南匈奴。
南匈奴内附后,本朝效仿前汉宣帝时的故事,给南单於了很高的优待,“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同时派“使匈奴中郎将卫护王庭”,对其加以限制和监督,又每年都赏给南匈奴巨额的财货,南匈奴成了汉家实际上的“属国”,自此承担了为汉室防卫北疆的任务,从此之后,北疆的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西河诸郡都有了南匈奴的部落居住。
南匈奴在防范北匈奴的南下侵扰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匈奴内部又起了矛盾,大约从顺帝永和年间起开始内斗不断,并时有反叛之举。
去年,前中山太守张纯反叛,率鲜卑寇边郡,朝廷诏发南匈奴兵,配幽州牧刘虞讨之,南匈奴的历代单於多是顺从汉室的,因而南匈奴单於奉诏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但南匈奴的族人中却有不少担忧南单於会发兵无已,於是今年三月,休屠在攻杀了并州刺史张懿之后便与南匈奴左部合,又两部合力,攻杀了南匈奴单於。
——休屠是匈奴的一个部落,但和南匈奴并无统属的关系,追究其来源,事实上,休屠远比南匈奴更早地归附汉室,前汉武帝、昭帝时有个名臣叫金日磾,此人早先便是休屠的王子。
依照匈奴的继位制度,单於死后,应由左贤王继位,南匈奴的左贤王现领兵在外,那么就该由当时的右贤王於扶罗继位,可於扶罗却是死去的单於的儿子,作乱的南匈奴部落害怕於扶罗因杀父之仇而实行报复,故而再叛,干脆另立了一人为单於。
另立的这个单於名叫须卜骨都侯,须卜氏虽是“国中名族”,是匈奴的名族,却是异姓,非为王族,其实是没有担任单於的资格的,既然资格不够,那就不足以压制各部,因看着中原兵乱,南匈奴甚是眼馋,因此便再次反叛,入侵内地,於前不久和白波军合兵,入寇河东。
南匈奴内乱、老单於被攻杀一事,荀贞等人是知道的,当时他们还在魏郡。
早在当时,程嘉、荀攸就判断:老单於一死,南匈奴或将生乱。
现在看来,他们的判断是对的。
匈奴休屠是边地骁悍的劲兵之一,多年后郑泰“吹捧”董卓,有过“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皆百姓素所畏服”之语,而今休屠、南匈奴并叛,无疑是给本就动荡不已的帝国北地雪上加霜。
荀贞回首北望,入目见青山远树、河网如织,却是望不到战火纷飞、愈演愈乱的北地州郡。
荀贞等人俱是心存国事之人,因了这个突然其来的消息,顿时没有了之前行游云梦泽的兴致,刘备家在幽州,对休屠、南匈奴各胡较为了解,更是嗟叹连连。
虽说较之中原、北地,江南算是平稳,但却也贼乱不断,沿途县、亭把管颇严,待到了前头这个野亭,自有程嘉上前出示符信,顺利过关之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当天便出了南阳郡,入了江夏郡,於江夏郡内行得三四日,前头就是云梦泽。
虽无了观赏云梦泽风光的心情,借着泛舟横渡之际,荀贞却还是饱了一番眼福,立在舟头远望,只见四面皆水,浩浩渺渺,不见边际,极目远眺之,水天一色,波涛中偶有渔船出没。
连日来的潮热之气,也被这清凉的水气扑散。
行舟数日,上船时在江夏郡,下船时已到了南郡。
再往前就是长沙郡了。
下船前行不到十里地,前头又有一亭。
过去打探的义从很快拨马转回,程嘉抬眼望之,看了片刻,笑对荀贞说道:“君侯,你的相貌形态怕是已经挂在前头的亭上了。”
刘备问道:“缘何如此说?”
“你看那打探归来的义从,按刀引辔、疾驰如飞,去时从容而归来迅捷,不是见了君侯的相貌在亭上,又还能是为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