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配乘车返回邺县,因他此次去元城、魏县是受荀贞的委任,代表郡府去的,故随行的车骑甚盛,在街上行人的避让中,车驾驰至郡府。
汉之制度,通常郡府有门亭长,主守卫府门之事。
见审配归来,门亭长遣门吏入府内报讯,自迎将上去,接审配下车。
审配现为郡上计掾,上计掾乃郡之右职,是大部分郡吏争相求为的,有汉一代,不知有多少的郡国上计掾通过入朝上计的机会而得到了朝中重臣的赏识,从而飞黄腾达,荀贞至郡,不任别人,独任审配为此职,足见对审配的重视,同时,又因郡上计掾得以贵显的机会远比大部分的郡吏要多,也就是说,审配今为上计掾,很可能明、后年就高升了,所以,尽管门亭长负责守卫府门,责任很重,地位很重要,可对审配这样前途远大的郡朝新贵也得巴结着点。
审配下车入府,至正堂院外,迎面看见荀贞。
却是荀贞亲出堂外,於院门相迎。
审配大步过去,扶正冠带,放正佩剑,撩起衣摆,将要下拜。
荀贞上前两步,一把将他搀住,笑道:“天气暑热,卿不辞辛苦,为郡查案,辛苦了!”
这会儿已快七月,天气炎热,此时又正下午最热时,骄阳似火。
审配虽身着单衣,但在日头底下坐了半天的车,额头、身上尽是汗水,把衣服都溻湿了。
“快入堂中,快入堂中。”
堂中放的有冰,一入堂内,清凉扑面。
荀贞、审配和随从荀贞迎接审配的荀攸分主次落座。
荀贞注意到审配汗水涔涔,笑道:“堂上无有外人,不必衣冠严整,可去冠带,稍得清爽。”
审配恭敬不如从命,当下取下头上所戴之高冠,端端正正地放到席前的案上。
荀贞瞧了眼他端端正正放到案上的高冠,心道:“审正南果然刚正。”
看一个人,不但要看大节,也要看小节。
从某种程度而言,小节比大节更重要。
因为小节常见,而大节不常有,由是,为人上者,要想判断一个人可用不可用,许多时候就需要通过他的小节来判断。
小节是一个人的日常习惯,除了些伪君子之外,多是下意识的举动,换而言之,“小节”可以说是“大节”的基础,一个平时小节正直的人,遇到需要他“大节”时,十之八九他做出的选择也是正直的。当然,也有不拘小节,然大节不糊涂的人,这是少数。
堂外的下人呈上凉汤,等审配喝了两口,暑热略降之后,荀贞这才又开口笑道:“卿此去元城、魏县,不足半月便查出了劫粮之人是谁,并及背后的指使者,何其神速。”
荀贞开口说话时,审配就放下了汤椀,听荀贞说完,他说道:“下吏有一事不明。”
“可是不明白我为何叫你隐而不发?”
“正是。下吏在元城查出背后指使之人是赵家子弟,证据确凿,受赵家指使劫粮的那家元城豪强也写了口供,供认了此事,明公却为何令下吏不得声张?并以减刑为交换,令下吏交代那家元城豪强也不许对外说?”
“卿可是疑我收受了赵家的贿赂?”
“明公入郡以来,先斩赵家在郡兵中之鹰犬,复逐郡府中亲附赵家之群吏,又逐阿附赵家的梁期令,若说明公收受了赵家的贿赂,又或是说明公畏惧赵家之势,下吏断不敢信。”
荀贞对审配日后的经历略有了解,知他是个忠君的刚烈之臣,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也看出他确是个刚直之臣,可诛赵是大事,稍有不慎就会打虎不成反被虎伤,故此在完全确定审配可以信赖之前,不打算将此事告与他知。
荀贞因而笑道:“赵常侍为天子信爱,赵氏世居魏郡,根深叶茂。劫粮是重案,如案发,郡府移檄捕人,赵氏或会有抗命之举,如此一来,郡中势必会生波澜。快到七月了,将值秋收,农者,乃一国之本,亦一郡之本,尤其魏郡被黄巾、於毒肆虐多年,郡府空虚,民缺衣食,今年的秋收就显得更加重要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别生旁枝,因令卿暂隐此事。”
审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卿前在元城未归时,上奏记言案情。我见卿在奏记中说:劫粮的不止有元城的那家豪强,并且还有数股元城、魏县一带的盗贼?”
“不错,正如明公所料,这件劫粮案的确是地方豪强与地方群盗联手做下的。”
“都是哪几股盗贼参与了此案,卿可查清了?”
“查清了。”
“好,你待会儿写一个名单,把他们渠帅的名字列一下,交给公达。”
“明公是要?”
“犯案的赵氏子弟现在不可动,但这几股盗贼却不能饶。”
“诺。”
审配在先前於元城给荀贞上的那道奏记里痛斥了赵家的横行不法,对赵家身为国朝权贵之族而却行此劫郡粮之事非常地震惊和不满。
荀贞说完了正事,端起案前的茶椀小抿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