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现为朝中执政,而且因为朝廷迁到许县以后,他凭一贯来忠谦、稳健的作风,并及顺利主持完成了屯田、上计这两件大事的政功,上已得到刘协的信任,下则也已亦得到包括司空赵温、大鸿胪荣郃等等在内许多公卿大臣,间接或直接地支持与附从,如今反对他的仅有杨彪、董承等少数人罢了,其在朝中已算是站稳了脚,权势渐渐得到稳固,故虽休沐之日,求谒他的大小朝臣、朝中重臣之子弟、乃至外郡来的右姓士人却还是很多,不过荀贞为不给人以“结党营私”之评,早就给许褚、典卫、诸葛瑾、原中卿、左伯侯等负责他侯府宿卫及其它诸务的几人有过交代,没有重要的军政事务,除掉戏志才、荀彧等人外,求见者一概不见。
这时闻得诸葛瑾说孔德求见,荀贞略怔了下,随即便知,孔德一定是对诸葛瑾说,有重要的军政事务进禀,所以诸葛瑾才会来向自己通报,就问诸葛瑾,说道:“他为何事求谒?”
诸葛瑾答道:“回明公的话,谨问他了,他不肯说,只是说有要紧之事,须得秘禀明公。”
“什么要紧之事?”
荀贞停笔在手,半扬起脸,想了一想,蓦然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事,心道,“莫非是为此事?”遂吩咐诸葛瑾,说道:“召他入见。”
诸葛瑾应诺,出堂去传荀贞此令。
不多时,诸葛瑾转回,带着一人从院外进来。
这人跟着诸葛瑾到了廊前阶下,尚未登阶,即下拜於地,高声说道:“下吏孔德,拜见明公。”
荀贞看去,隔着颇深的大堂,走廊前头,远远瞧见伏拜此士衣冠隆重,其人身形甚瘦,被裹在宽大的袍服下,拜再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只瘦弱的小鸡,知道这人就是孔德,提高了点声音,温和说道:“孔公请起,且登堂来。”
阶下伏拜此人,正是孔德。
得了荀贞此话,孔德从地上爬起,拍打了下灰尘,上台阶,到廊中,脱去鞋履,弯着腰迈过门槛,才入堂内,再次下拜,却是又一次行大礼。
荀贞笑道:“公与我故时之交也,近年虽有些少见,但早年公对我之垂青照顾,我时刻未忘。公无须如此多礼,请入席坐之。”
孔德口中应诺,依旧一丝不苟地行礼,礼毕,乃方起身。
堂中两侧各摆了十余席位,前头靠近荀贞主坐处的,两边俱是独席,剩下的都是连席。
孔德没有选靠近荀贞主位的独席去做,而是选了一个离荀贞不远不近的席位,微弯着腰,行将过去,却没急着就坐,而是先朝荀贞揖了一揖,告了声罪,然后才落坐其上,——整个过程,表现得十分恭敬。
多年前,荀贞与孔德初识之时,孔德就已四五旬年纪,十来年过去,如今的孔德已经年有六旬,比起当年初与荀贞相识的时候,须发已然花白,头发也稀疏了很多,冠下的发髻几乎都是勉强扎成的。
待侍婢给孔德奉上汤水以后,荀贞放下毛笔,示意诸葛瑾不必陪坐,叫他自去,随之,笑与孔德说道:“屈指算来,与公已是许久未见了。以前公在豫州,我在徐州,不好常闻公之令音,今与公同在许县,前几天,我还想着到公家拜访,与公好好的叙上一叙,唯是不得闲耳!”看了看孔德头上稀疏的发髻,下巴上花白的胡须,问道,“公今年春秋几何了?”
孔德满脸谦卑的笑容,皱纹被挤得如似一朵花,回答荀贞,说道:“回明公的话,我今年已六十有三!”
荀贞不禁叹道:“想当年,与公初见时,我尚未而立,公正当盛年,岁月如白驹过兮,公已过花甲,而我已三旬愈半,近不惑之龄矣!……未知贵体何如?都还好么?”
“多谢明公关心。我虽已是暮年,然身体倒都还好,没甚么大毛病,精力也自觉还足!自认为,还能再为朝廷效忠,再为明公尽绵薄之力!”孔德尽管年迈瘦小,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
也许是因为上赶着的反而不香,但更多的缘故,还是因为孔德其人的秉性不为荀贞所喜,早年孙坚还活着的时候,他身为孙坚之府吏,而却就屡屡向荀贞示好,在荀贞看来,颇有卖主求荣之嫌,——同时,亦是为了避免引起孙坚的猜疑和不快,所以他两人虽是故交,但荀贞与他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孔德这头热,荀贞这头比较淡。
听了孔德此话,荀贞抚短髭笑道:“公可谓人老心不老,老而弥坚!好啊,现今海内动/乱,汉家值多事之秋,正是需要如公这样的德才兼备之士,为汉家竭忠效力之时,我亦愿与公同心共德,佐助圣上,苅贼扫逆,砥定四方,以重兴大汉!”
孔德慌忙赔笑说道:“我以微末之身,怎配与明公同心共德?倘能攀凤尾,为明公之匡扶汉室,能够出些小小的力气,而或些小小的功劳,便已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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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手抚短髭,笑了一笑,说道:“孔公,我闻诸葛瑾说,公言有要事,要对我讲?”
孔德收起笑容,面转凝重,说道:“回明公的话,我确是有一件要紧的大事,进禀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