圉县后,火烧圉县城的命令,那可是孙坚下的。烧城的命令都下来了,在烧之前,岂能不顺理成章地掳掠一通?是以,不守军纪的,何止是几个混蛋?上至孙坚,下到士卒,皆然如此。
不过话说回来,兵士们拼死拼活地打赢了仗,让他们抢掠一遭,放於今下南北各州郡的部队,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大家基本上都干的,其实亦不足为奇,若是仅仅掳掠一通、火烧圉县,也就罢了,问题是,孙坚不是士人,与士大夫们不是一个圈子的,加上他又非兖、豫人士,却是忘了蔡邕家即是在圉县的,这一把火,便把蔡邕家也给烧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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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烧掉了蔡邕的家,其实也就罢了,偏偏又出了问题,就是偏有那么几个军卒,不识蔡邕何人,闯入其家,见到了他的女儿,胆大包天,竟就把他的女儿给抢到了军中。
要他们抢的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甚至说是圉县当地别的寻常士族家的女儿,倒也不算什么严重的麻烦。可这蔡邕,可不是寻常百姓,也不是寻常士族。他乃是天下著名的大才子、大名士,去年他被王允杀后,朝中群臣和海内的士人无有不为他哭泣的,兖州境内、陈留郡中的士人,皆画像而颂焉。可以说近年来,兖州最有名望、最为兖士怀念的士人就是蔡邕了。
烧了他的故宅不够,还把他的小女儿抢走?
这简直是禽兽之行,欺人太甚!
而且最要命的是,蔡邕有两个女儿,他的长女蔡琰,於去年正月时,就已经遭遇过同样的事情了,那时,董卓的部队掠陈留、颍川诸县,遂在陈留,顺道把蔡琰给掠走了,至今蔡琰仍旧下落不明。这才一年多过去,相同的故事同样的发生,只不过被掠的对象换成了蔡邕的小女儿,而掠夺的人,换成了孙坚的部曲。
这会让兖州的士人怎么想?怎么看?不正坐实了荀贞、孙坚是今之董卓一流么?
荀贞深觉棘手,一时想不到对策,问道:“蔡伯喈的小女儿在哪里?”
“在堂外庭中。”
“快请来堂上。”
芮祉下榻出去,很快,带了一个少女进来。
荀贞看去,见这个少女年龄不大,约十四五岁,犹垂双鬟,身材小巧,乍看之下,相貌普通,再看时,只觉一股清雅之气,迎面而来,立於堂上,若初春之梅,使人忘俗。
在这虎狼乱世之中,日常与军阵为伍,骤见此等女子,荀贞不知为何,却是忽生怅然。
他很快就弄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产生这股莫名的情绪,想道:“譬如泥流之上,偶见梅瓣一点,洁莹可爱,随浊浪浮沉,再是粗莽的武夫,只怕亦会生怜惜之情,恐其转瞬即逝!”
那少女一言不发地下拜堂上。
荀贞柔声叫她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道:“民女蔡珺。”
“蔡侍中是你的父亲么?”
侍中、左中郎将都是蔡邕任过的官职。
“是。”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应是在孙坚的军中,受到了不小的屈辱,蔡珺这时的言行举止尽管没有失礼之处,但是回答起荀贞的话,却句句简单,能不多说一个字,她就不多说。
荀贞不忍问她的遭遇,嗟叹良久,说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公是镇东将军、徐州刺史荀公。”
“你现下既然到了我这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荀贞示意张昭,说道,“张公,就劳请你先把她带下去,安排个住处吧。”
张昭应诺,冷着个脸,瞪了芮祉一眼,温言抚慰蔡珺,把她带了出去。
芮祉面皮涨红,说道:“明将军,不知末将回去后,该如何回禀我家主公?”
荀贞说道:“你告诉文台,蔡珺,我留下了。”
芮祉如释重负,应道:“是。”
待他拜辞出去,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戏志才,开口说道:“主公,你为何把蔡珺留下?”
“怎么了?”
“你适才不是说,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么?”
荀贞叹道:“蔡侍中为王允所杀,他的两个女儿,长女没入董卓军中,至今不知去向,小女儿今又被文台部曲所掳。志才,蔡侍中一家,命运可称悲惨!人孰无情!我虽知她是个烫手的山芋,可眼见她这般年少,楚楚可怜,又如何忍心不留下她,把她再推回到文台那里呢?”
“那主公打算怎么安置她?”
荀贞想来想去,亦是犯难。
蔡邕死了,但蔡家还有其他的男丁,最好的安置办法,似乎是应把蔡珺给蔡家送回去,但这个办法,实是不可行。可以想见,就算把蔡珺送还给了蔡家,蔡家的人必定也不会感激荀贞,相反,这只会给荀贞增添恶名。
可若不送回去?如被蔡家、兖州的士人们知道了,对荀贞的名声也将会不利。
这件事本就已经不好办,特别是在荀贞急於收揽兖地士心的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