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阴南边,新莽末年,著名的昆阳之战就发生在这里,光武帝因此战脱颖而出。叶、沈二姓是当地的两个大姓,不过,荀贞并没有听说过昆阳有什么出名的贤人名士,更没听过上个月有姓“叶”的名人去世。估计这个“叶公”也许只是寻常儒生。
尽管奇怪身为阳平卫国人的乐进为何跑去数百里外拜一个不出名的儒生为师,但他和乐进一样,也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而是收起了笑容,改为庄重肃穆的神色,说道:“逝者已去,人死不能复生,足下节哀顺变。我想,作为弟子最重要的是将师长的道统传继下去,恪守不移,等有一日将之发扬光大,这样才是真正的尊师贵道!……,足下觉得对么?”
“‘尊师贵道’。”乐进品味了会儿,表示赞同,说道,“足下所言甚是,确当如此。”
“足下孤身一人,远赴数百里吊祭师丧,实令我敬佩万分。不止敬佩足下尊师,也敬佩足下胆勇!”荀贞指了指文聘,说道,“上午时候,仲业还对我说,听县里讲,近日在各地发生了多起劫案,足下一人一刀,冒雪独行,胆气不可谓不壮!”关心地问道,“路上可还太平?”
乐进语气平淡地答道:“一路走来还算安稳,只在陈留尉氏遇到了群盗,被在下尽数杀了。”
“……。”
荀贞只是随口一问,表示关心而已,没想到他还真碰上劫贼了。三个以上的盗贼才能被称为“群盗”,也就是说乐进至少杀了三个贼人。文聘、陈褒等人都是将信将疑,虽口不言说,却都暗自怀疑:“此人身材矮小,绝非孔武之人,却能以一击多?”
他们狐疑,荀贞却是更加欢喜,想道:“容貌短小,尽杀劫贼。身材吻合,武勇也吻合,此人极有可能便是那个乐进了!”面上的神色越发殷勤,赞道:“足下真壮士也!”
风雪弥漫,天色晦暗。陈褒、乐进等都是步行,鞋早就湿透了,走着路还好,这一停下来,小腿往下都是冰凉刺骨。荀贞察言观色,善解人意地说道:“天色已晚,将要宵禁。乐君,你虽胆气壮烈,但这夜路却是行不得也。今晚不如就委屈一下,住到我的亭舍里罢。”
便是荀贞不说,乐进也是这般打算的。他之所以肯立在雪中,忍着冻,和荀贞说这么半天话,一来敬他荀氏的出身,二则便是早有打算今晚在繁阳借宿了。此时见荀贞邀请,他求之不得,当即应道:“如此,便打扰足下了。”
“有什么打扰的?亭舍本就有接待行人之责。……,说起来,自我当了个亭长以来,好几个月没出过远门了。乐君从兖州来,必有许多故事,又一路走来,定然见闻不少。若是乐君不以在下粗鄙,在下还想冒昧地请求今晚能与乐君抵足而眠,一听为快呢!”
乐进迟疑了片刻,心道:“这位亭长荀君相貌虽然清秀,性子倒是直爽,初次见面,才说了没几句话就邀我同榻而眠。听他言谈不俗,又出身荀氏,虽然不知为何做了一个亭长,……”瞧了一瞧文聘,“但有这富贵少年恭谨随从,料来定非庸人,交个朋友也无坏处。”想及此处,定下了主意,答道,“只要荀君不嫌在下无趣,便是畅谈一宿也是无妨。”
荀贞大喜,说道:“亭舍就在前边不远,不过我还有点事,暂时不能回去。”吩咐陈褒,“阿褒,你先将乐君送去舍中。……,乐君长途辛苦,又带着包裹,走路不便,骑我的马走吧。”
乐进怎肯!连连推辞。
“乐君远来是客,我是地主,岂不闻‘客随主便’?莫要推辞了!”荀贞不由分说,把缰绳塞到了他的手里,又叮嘱陈褒,“回去后先请黄公烧点热水,让乐君泡泡脚,去去寒气;再好生做几个好菜,将酒温下,今晚我要尽尽地主之谊,请乐君尝尝咱们这儿的菜肴酒水!”交代完了,又对乐进说,“乐君尽管先去,我很快就回,不会太晚。”
荀贞如此“热情好客”,乐进“受宠若惊”,再三辞让不行,无奈只好骑马先走。他这一路走来,投宿的亭舍不少,但是却从没见过像荀贞这样“好客”的人。走出挺远后,他回头去看,见风雪暮色中,荀贞换骑了文聘的马,与杜买、繁尚和改为步行的文聘转下官道,抄了小路,似是往远处的一处里落去了。
他问在前边牵马的陈褒:“荀君这是要往哪里去?”
荀贞自然是往敬老里去的。
陈褒答道:“今儿该巡查亭部,有处里聚的事情没有办完,所以荀君再去看看。”
“我见随行在荀君身侧的那少年雄武英壮,不知是谁?……,可也是高阳荀氏么?”
“不是。他是县君的乡人,其从父现为县中门下吏。他因荀君的引荐,得以拜入荀氏门下,今儿个是专门来拜见荀君的。”
乐进敏感地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县君乡人,从父为县中门下亲近吏,拜入荀氏门下”。
“乐君说什么?”
“噢?没什么。”
乐进回过神来,再又回头去看时,暮色晦暗,荀贞等人的身影已被风雪遮掩。
他想道:“看来我猜得不差,这位荀君定非常人。要不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