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骑着马过,不小心都会碰到头。荀贞下了坐骑,步行入内。
里中空空荡荡,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沿着两边宅院中间的狭窄土路,三人来到弹室。
弹室外边,竖了块石碑,高五尺余,宽近三尺。
荀贞驻足观看,看了右边第一行,心中想道:“原来是父老僤的约束石券。”
他来亭中也几天了,去的里也有两三个了,却是头一个见立有父老僤的。父老僤,就是里中居民为凑钱、凑田地,“借”给“里父老”,供其日常工作所用而签订下来的券文。里父老和乡三老一样,是一种荣衔,身份介乎官民之间。
这块写着券书的石头没有经过打磨,石面粗糙不平,字刻在其上,排列得不整齐,多的二十几个字,少的十几个字,应是用钢钎刻凿而成的,淳实静穆,朴拙天然,写道:“熹平五年正月十五日,敬老里父老僤祭尊原爽、主疏左英等六十一人,共为约束石券里治中”云云。
碑文约有二百余字,大意是:“熹平五年正月十五日,敬老里原爽等六十一位父老僤的成员,在里的‘弹室’**同立此约束石券。凑钱五万,买地五十亩。现在约定凡僤中成员按家产能当里父老的,可以借僤中的田经营,以收获的谷物等供给开销。
“家赀不足,不够格当里父老的,要把田交出来,转给其他为里父老者。田地就这样一代代地传下去。如有亡故的,由他的后代接替。若僤中成员都因为家赀不足,不够资格当里父老,那么,原爽、左英等人可将田租出去。
最后是僤成员的名单:“如约束:原爽、左英、左远、左中间、原中遥……”。
名单中有个熟人,即日前在王家见到那个太平道人“原盼”。那天见过原盼后,荀贞问过杜买,已知他住在此地。
六十一个名字,代表六十一户,其中原姓和左姓的占九成以上。里民多聚族而居,一个里中有一两个大姓很正常。
荀贞将碑文看完,里中依然不见人影,巷子冷冷清清的。陈褒牵着的马不安地踏了几下蹄子,甩头打了个响鼻,略添了些许声响。
程偃搔了搔脸上的伤疤,说道:“好生古怪!这里中的民户都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不见。”
“弹室”的门关着,里边没人。
陈褒把手中的缰绳交给程偃,对荀贞说道:“俺去找找。”
“弹室”两边、对面的几处宅院都关着门,陈褒一家一家的敲过去,惊起许多鸡鸣狗叫,划破了里中寂静,但却都无人应答,过了好几户,才“吱呀”一声,有人打开了门。
“走,过去看看。”
荀贞亦是狐疑,招呼程偃一块儿过去,到得近前,见应门的是个老人。陈褒刚刚问清楚,向荀贞禀报:“里中不是没人,都去原盼家里了。”
“原盼家在哪儿?”
那老人答道:“在最西边。”
敬老里在路西,原盼家又住在最西边,那就是在巷子的尽头了。
联想到刚看的父老僤中原盼的名字,荀贞问道:“是僤里边议事么?”
“不是,是讲解经文。”
“经文?什么经文?”
“自然是大贤良师传下的《太平清领经》。”
荀贞微微变色,确定似的追问了一遍:“里中住民都在他家听经?”
程偃误会了他的心思,也犯疑,说道:“对呀,原盼家能坐下那么多人么?”
老者答道:“除了下地的,都去了。”
陈褒了解情况,解释说道:“去年大疫,因郑君救治得力,咱们亭中大部分的里都没怎么受到影响,唯有敬老里受疫最重。全里六十来户,二百多口人,病故了小一半。今年八月‘算民’的时候,只剩下了五十来户,百余口。……,他们里中又有不少人是周边富户的徒附、宾客,除掉他们,剩下的也就五六十口。原盼家连屋子带院子,挤个几十人没啥问题。”
荀贞心中震惊,想道:“竟是全里信奉太平道?”脸上的神色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对老者说道:“多谢你了。”对陈褒说道,“咱们去他家看看。”
三人牵马向西,来到最西头。
原盼的家紧挨着里西门。从里西门出去,外边都是田野,只有一条小径曲折地穿过青青的麦田,通向远方。荀贞往门外望了几眼,遥见远处山丘隆起,林木稀疏。
原盼家的宅门没有关,虚掩着,一阵一阵柔和的声音从中传出。荀贞听了出来,分明便是原盼在说话。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杂音。他微微犹豫,示意程偃、陈褒安静,轻轻走到门外,朝里看去。
门内院中,黑压压跪坐了一片人,没一个乱动的,俱皆全神贯注,目注前方。顺着他们的视线,荀贞看到了堂屋内的原盼。他在坐席底下垫了什么东西,比别人高出半个身子来,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屋内也有听众,一样的安安静静,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原盼。
荀贞粗略估计了一下,屋内院中的人加在一块儿,差不多四五十人,大半都是男子,也有妇人,还有为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