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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昊一直觉得云居雁再怎么样聪明,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懂得制陶。他陪着她出门,只是想让她高兴罢了。可眼见着吕师傅师徒对她那种由心而发的尊敬,他不由地好奇,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看着桌上摆放的上百个紫砂制品,每个都似龟壳一般,沈君昊明白云平昭也是出于无奈,才会偷偷上京。他不懂制陶,只能在一旁看着云居雁是否有办法解决难题。
事实上,云居雁有的也不过是理论知识,还是从后世的书本上生搬硬套的。她只是坚信一点:既然吕姑娘能烧制出一只完美的埙,就表示正确的方法一定是存在的,他们只是暂时没发现而已。
沈君昊听着云居雁与吕师傅等人的商议,他意识到,其实就如同开挖水渠的事一样,她根本就是门外汉,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又能让吕师傅等人茅塞顿开。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沈君昊觉得难以理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云居雁身上。云居雁虽努力想着龟裂的原因,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目光。她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偷偷瞪了他一眼。沈君昊捕捉到她的目光,对着她轻轻一笑。
云平昭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实话,一开始他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特别是沈家一直有退婚的意图。后来婚事势在必行,他勉强只能接受。可女儿是他养的。是他教的,他觉得世上根本没有男子配得上她。如今看他们悄悄的眉来眼去,他突然有种失去心爱之物的遗憾,可另一方面,看着女儿眼中的笑意,他又觉得欣慰高兴。
云居雁发现父亲也在看着自己,有种做坏事被当场逮到的尴尬。她低下头,再也不敢去看沈君昊。幸好吕师傅师徒的注意力全在紫砂壶上,而吕氏因为沈君昊是陌生人。躲在角落不敢抬头,否则云居雁一定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从养土、捏作。到拉坯、修坯,最后烧制,众人整整讨论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定论。吕师傅师徒觉得一定在最后烧制时的控温上,可云居雁隐约觉得是胚料的黏度不够。不过她毕竟没有实际经验,吕师傅又坚持他是完全按照吕氏制埙时的土料比例养土的,云居雁一时也不敢坚持已见。
因为没有头绪,吕师傅就去问吕氏到底是如何做出那只埙的。可吕氏就是闭口不说。不住地摇头。云居雁怕吕氏被吓到后更加不愿开口,要求与吕氏单独谈谈。
待云居雁带着吕氏离开后,吕师傅师徒也告退了。房内只剩下云平昭和沈君昊翁婿二人。
沈君昊自知云平昭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当初他对云居雁一味的抗拒,在她父母前面自然是能够表现多差就表现多差,待他们上京谢恩,他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反反复复的。如今,他终于知道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站直身体,一脸真挚,只希望岳父能对自己稍稍改观。
云平昭看着沈君昊的紧张,忽而又有种亲切感。当初他也是如他这般站在启昌侯的面前。他已经不记得那时候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走出屋子的时候,背上的衣裳都是湿的。他完全能够明白,沈君昊从对他们的满不在乎到现在的战战兢兢,全完是因为女儿。
“你不用这么拘谨。”云平昭先开了口。
沈君昊应了一声,不知怎的冒出一句:“外面的传闻并不是真的。”
云平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由衷地笑了起来。十几二十年前,他也算是风流才子,很多事他明白的。沈君昊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他对女儿真的上了心。他们做父母的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君昊被他笑得更是尴尬,幸好外面传来了悠远的埙乐声。两人不约而同朝着乐曲飘来的方向望去。
许久,云平昭说:“居雁的琴弹得很好,我练了几十年都不如她,不过她最爱的还是洞箫。”箫曲一向以哀婉缠绵著称,但在他的记忆中,女儿的箫声就像一团火,与他合奏时,他的琴声怎么都压不住她的箫声。这一年,他觉得女儿的脾气变了很多,而他也有很长时间没听过她吹箫了,他甚至觉得这一年都很少看到她开心地笑过。
沈君昊不知道如何接云平昭的话,只能尴尬地笑笑。
午饭过后,沈君昊在天井的石凳上找到了云居雁。她愣愣地坐着,手中拿着吕氏做的陶埙。
“我不知道你还会吹埙。”他在她身边坐下。
“我吹得不好。”云居雁的情绪很低落。吕氏虽不爱说话,但并不是不会说话。她把制埙的每一个步骤都交代得很清楚,而她把她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但怎么都找不出问题所在。她依然觉得是泥料的问题,但他们都是用同一种方法养土的。
“还是找不到原因?”沈君昊想帮忙,但是他帮不上。
云居雁摇摇头,对着他气呼呼地说:“我已经想过不知道多少遍了,露天摊晒风化、初碎、粉碎、筛选、搅拌成泾泥、堆放陈腐、练泥,吕师傅他们是严格按照步骤做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