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终是要离别了,而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纷纷扬扬的下起了绵绵细雨,似乎老天也在悲伤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并无什么重要的需要收拾,随行的与上一世只相差一人,那就是雪雁,只不过现在的雪雁已由春英,她这个被父亲认下的义女所替代。
在最后登船的时候,黛玉还是落下泪来,小船笼罩在江南朦胧的细雨中,渐行渐远。贾琏则另乘一只船,身边带着贾府的两个仆人,紧随黛玉而行。
有日便到了都中,进入神京,贾琏派身边的仆人先行一步到贾府去报信儿。而他且与黛玉弃舟登岸,有荣国府打发过来的轿子,以及要拉着行李的马车早早的等候多时了。
黛玉由春英小心地扶上了轿子,然后她坐在她的身边,见黛玉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意思,知道她还是沉浸在离别辞父的伤怀之中,也没有出言打扰她,只是偶尔透过轿子的纱窗看着外面比江南还要繁华几倍的街道,这就是都中神京吗?天子脚下果然是不一般!
黛玉静静地坐着,脑子里一幕幕的闪过上一世她在贾府所经历的种种,现在回想起来恍然若梦,原本以为她是死也不会再进入那个门槛儿了,可是命运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那边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她留恋,不管宝玉当初是身不由己,他终是背叛了他们的爱情,背叛了她真心的付出,没有给她留任何余地的背叛。
贾母,她自始至终认为是最疼爱她的人,原来也是镜花水月,什么都是敌不过家族的利益。
她只是一个外人,她姓林,不姓贾……
真是奇怪呢?为什么自她重生以来,没有一次想到那曾让她深深恋着的宝玉呢?而她一直挂心的则是自己的父亲,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父亲。
“父亲……”不知不觉的,黛玉就叫出了声。
“妹妹,是不是又想家了,想义父了?”春英闻声拉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我们只是在这边住一段时间,若是想义父了,那便回去就是了,你别想坏了身体。”
“回去?”可以吗?上一世她可是等到父亲就要死了,她才有机会踏出那道门,难道这一世也是吗?不!她不要,她不想!
“是啊,想了,就回去看看,看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吗?”想法简单的春英当然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道理。
“呵呵……是啊,没什么不对。”黛玉扯了一下嘴角,可是就这么简单的问题……
轿子呼扇呼扇的穿过街道,繁华人烟,自是与别处不同,又行进了半日,就看到了街北蹲着的两个石狮子,三间兽头的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关闭,偶尔出入者都是在东西两角,在其正门上一方大匾,匾上书有“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宁国府?”这三个字,春英竟然是认得的,她指点着念出来,然后喜滋滋的看向林黛玉。
“嗯,这里是宁国府。”黛玉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轿子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黛玉如今再看到这几个字,出奇的竟然心中没有任何情绪,脑中一片的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时下了轿子,又什么时候换了另一顶小轿,进了府内,七拐八拐的,众婆子步下尾随一路跟上来,在抬轿的小厮退下后,众婆子们复上前潮气轿帘,春英在一边扶着黛玉,黛玉的另一只手扶着婆子,进了垂花门,穿过堂子,转过插屏,两边的事物无一不是熟悉,随在她的眼前晃过去,但是她整个人却是无半点儿感觉,神色平静,或者更准确一点儿是木然,直到忽的一个声音响起,道:“这老太太刚念叨着,可巧这就来了,林姑娘到了!”接着,黛玉就看到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脸上挂着盈盈的微笑,迎上她,还有几个争抢着挑帘子。
黛玉低着头,进了房,第一眼看到的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着她走过来,她的神色一僵,站在原地竟然不动弹了,她的神态如此,贾母初见她却是被她几乎光溜溜的小脑瓜儿给吓住了,呆怔住几秒之后,才想起来黛玉先前被拐子拐走,后来找回来,贾琏好像是提过她被剃成了小光头扮成小沙弥,想通了这点儿之后,她伸出了手将怔然的黛玉搂在了怀中,想起她那可怜早亡的女儿,黛玉还这么小就缺了亲娘的教导,前不久还发生了被拐的事情,这叫她一个老人家怎么能不心疼,顿时心肝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上侍立众人无一不掩面而泣,可是偏偏——黛玉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她心中虽然哀切,竟然没有一滴泪水流下来,一点儿也没有。
黛玉这样的神情落入旁人的眼中,心中自是会嘀咕一些什么,但是有碍于贾母在场,也不好说其他什么,贾母抱着黛玉哭了一阵,方才感觉出来怀中的人儿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待到她放开她,看到她那张平静无波的小脸的时候,顿时心里就是一惊,先前她可是听说这丫头聪慧过人,怎么现在是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那次被拐被吓坏了,吓傻了?不能啊,贾琏捎回家里的信儿可是没提这个呀?
“玉儿,我是你外祖母。”
“……”无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