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闭上眼睛,清秀的唇角却勾勒出凄楚的笑意,如同模糊的月光:"不原谅我也好,就让我下地狱吧。"
小人鱼的故事,是有一年她患急性肺炎,躺在病床上时他念给她听的。那时她还小,虽然在病中,但因为有他的陪伴心里隐约有着一种极致的快乐,多年后重温这个故事,快乐却变成了不可抑制的痛楚。郝莲婉婉怔怔地看着他加快步伐消失在视线里,有些茫然,把眼光投向楼下的花园,她本事因为心情烦乱,想看一眼园里开得正好的桂子,没想到却看到奇怪景象。因为下雨的缘故,花园里已经没人走动。奇怪的是却有一架轮椅停在花坛旁边,上面端坐一名女子,黑衣长发,肤色白得惊人,因为隔得远,看不清容貌,只觉得身材甚为瘦削孱弱。雨势颇大,那女子不知在雨里呆了多久,周身早已湿透,却始终不动不挪,只是把眼睛直勾勾地望向郝莲婉婉。
她分辨不清她眼神里的含义,直觉打了个哆嗦。
郎云天很快地下了楼,冲进雨里,看到轮椅上的女子,他迅速将外套脱下,把她包裹起来。郝莲婉婉看他低头不知跟她说了句什么,须臾,女子慢慢把头倾了下去,任他将轮椅推走了。
那个轮椅上的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和郎云天同进退?郎云天为什么说有一个故人要向欧阳杰讨债?难道自己的丈夫曾经竟然做过什么亏心事?种种疑问充斥在郝莲婉婉的心中,如同一块上下不能的骨头哽在喉间,让她几乎窒息。
她慢慢转身上楼,到了病房门口,犹豫一下方寸伸手推门进去。坐在沙发上的欧阳杰刚刚接完一个电话,她甫一踏进,刚好听到他说最后一句话:"那好,我马上来机场接你,见面再聊。"
挂了电话,他抬起头望了郝莲婉婉一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伸手从敞开的烟盒子里拿出一只香烟。郝莲婉婉静静地看着丈夫,是什么让他这样心不在焉?打火机明明就在茶几上,他却到处都找不见。
她轻轻走过去,从桌上拿起那只银质打火机,蹲在他脚边,叮一声点燃,将那团小小的烟火递到他的唇边。欧阳杰微微怔了怔,郝莲婉婉正仰着脸看他,还是平日那张小小尖尖的脸,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只是以往看着总觉得带着几分稚气,让人止不住地想多多怜惜,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感觉她的眼神倏忽成熟不少,眼眸里的黑色简直像深夜里的海水,深邃而坚强。
他顺着火点了烟,伸手把她拉起来:"囡囡,我有个朋友过来,待会要去机场接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了,我们有点重要的事情谈。你在这里等一等,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回去,晚上你找李纨来陪你好么?"
郝莲婉婉想了想:"是专门为你的事情过来的么?"
"不是,他太太也是俞阳城人,娘家出了点小麻烦,他过来解决。"欧阳杰微微笑了笑:"他姓柳,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还没见过呢,下次安排你们见面。"
郝莲婉婉也微微笑了笑:"现在响起来,好像你原来的那些朋友我一个都没见过呢。"
欧阳杰慢慢收敛笑容,深深看她一眼,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囡囡,你先回家等我,明天我回来以后,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
"很多......也很重要。"
郝莲婉婉点点头:"好,我在家里等你。"
他看着她极为乖巧的神态,心中一动,突然低下头往她的嘴唇上吻了过去,气息急切,不容置疑,猛烈得让郝莲婉婉觉得疼痛,她抓住他的胳膊,把腰往后折下去。过了许久,他依旧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淡淡的烟草味和炙热的气息还在颊边迂回流连,郝莲婉婉的心剧烈跳动着,她听到他伏在耳边轻轻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辈子,我从没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一个人,过去、将来都是!"
她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我知道,你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
欧阳杰觉得自己几乎用尽了周身气力才从郝莲婉婉身边离开,他顶着冰冷的雨丝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时拿钥匙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耳边一直回响着刚刚与柳二的通话:"阿翼,对不住,我怕是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郎云天背后的资助人藏的很好,所以我一直没查处什么端倪,只知道是行李的......新近才知道那人是他的阿姨,附加姓列......"柳二的声音迟疑地继续着:"你晓得,这个姓不多见......我们还是见个面吧,有些东西电话里说不清--只怕云泥这次回来是不肯善了了。"
他慢慢拉开车门,只觉得小小的金属把手重若千斤,头也开始炸裂般的疼痛起来。
云泥,云泥,这个他曾经以为永生都不会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