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从内外、主客观两方面提出破除心灵蔽塞的方法。从外在的、客观的方面,他主张“兼陈万物而中县衡”。“兼陈万物”是为了克服思想的片面性。蔽实际上就是一种片面性,心灵为某物蔽障,见树木不见森林,即所谓“观于道之一隅,而未之能识也”。他强调道“体常而尽变,~隅不足以举”,因此必须全面地认识事物,从荀子对举欲与恶、始与终、近与远等概念可以看到,他是要求从对立面的统一来把握全面性.他看到人们常常由于只见事物的矛盾而产生片面性。“中县衡”是指用“道”而不是个人的好恶作为判断是非善恶的标准,把真善美的完美结合作为自己一切思想、言行的最高目标。
从内在的、主观的方面荀子提出了虚壹而静的认识方法。“虚”是不让原有认识和先定观念妨碍接受新事物:“壹”是凝神执一,精神对外物的细察深究;“静”是指精神不受内心种种杂念、私欲、妄想和烦恼的干扰。所有这些都是要使心灵成为无蔽障的“大清明”。在荀子看来,精神要达到这种状态,最重要的是心灵摆脱受束缚和支配的状态,发扬其自主创造的本质作用,增强其能动性和活力,自禁,自使,自夺,自取,自行,自止,不因为外部的压力而改变自己的意志。
解蔽就是思想解放,荀子抓住了思想解放中两个决定性环节,即对真理的追求和高扬精神的主体性,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心知道和心自主。对于这两者的关系自古以来有两种倾向,一种是强调前者而忽视后者,将精神的本质归结为某种价值观念,将某种理想规定为精神追求的终极目标,这种倾向往往导致绝对主义和思想的僵化;另一种只强调精神的自主性,主张心灵不应执着于任何价值观念和理想,其极端的表现是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萄子力图避免这两种片面性,将精神对价值的追求与超越相结合,这是他对中国哲学的一个重大贡献。
性恶(节选自《荀子》)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用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故枸木必将待檗栝烝矫然后直,钝金必将待砻厉然后利。今人之性恶,必将待师法然后正,得礼义然后治。今人无师法,则偏险而不正;无礼义,则悖乱而不治。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恶,以为偏险而不正,悖乱而不治,是以为之起礼义、制法度,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之情性而导之也。使皆出于治,合于道者也。今之人,化师法.积文学,道礼义者为君子;纵性情,安恣睢,而违礼义者为小人。用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孟子曰:“人之学者,其性善。”曰:是不然!是不及知人之性,而不察乎人之性伪之分者也。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礼义者,圣人之所生也,人之所学而能,所事而成者也。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是性伪之分也。今人之性,目可以见,耳可以听。夫可以见之明不离目,可以听之聪不离耳,目明而耳聪,不可学明矣。孟子曰:“今人之性善,将皆失丧其性故也。”曰:若是则过矣。今人之性,生而离其朴,离其资,必失而丧之,用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
所谓性善者,不离其朴而美之,不离其资而利之也。使夫资朴之于美,心意之于善,若夫可以见之明不离目,可以听之聪不离耳。故日目明而耳聪也。今人之性,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今人饥,见长而不敢先食者,将有所让也;劳而不敢求息者,将有所代也。夫子之让乎父,弟之让乎兄;子之代乎父,弟之代乎兄:此二行者,皆反于性而悖于情也。然而孝子之道,礼义之文理也。故顺情性则不辞让矣,辞让则悖于情性矣。用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问者曰:“人之性恶,则礼义恶生?”应之曰:凡礼义者,是生于圣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故陶人埏埴而为器,然则器生于工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故工人斫木而成器,然则器生于工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圣人积思虑、习伪故固).以生礼义而起法度,然则礼义法度者,是生于圣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若夫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佚,是皆生于人之情性者也;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后生之者也。夫感而不能然,必且待事而后然者,谓之生于伪。是性伪之所生,其不同之征也。故圣人化性而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礼义生而制法度。然则礼义法度者,是圣人之所生也。故圣人之所以同于众其不异于众者,性也;所以异而过众者,伪也。夫好利而欲得者,此人之情性也。假之人有弟兄资财而分者,且顺情性,好利而欲得,若是则兄弟相拂夺矣;且化礼义之文理,若是则让乎国人矣。故顺情性则弟兄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