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娃甚至没有转过来面对他“哦,是你啊,蒋玉成同志——”列娃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故作冷淡,嗓音还带点拿腔捏调的沙哑“——新装备的使用情况怎么样?”
“···还好··还好···”没想到她还记着这茬啊····蒋玉成只好支吾了几句。
幸好列娃没有再追问下去——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蒋玉成的困窘,或者单纯是没有闲心吧。托洛斯卡娅政委手里提着短突击步枪,猛地拉开了火车的车厢门:
“里面的人!——出来!!”
“行行好,这位小姐····”一个看上去昏庸糊涂的老修女扯了扯身上的道袍,佝偻着凑过来,“老特蕾莎这辈子从没用枪指着人,也没被人用枪指过···”
对一个在高墙后面隐修了几百年的老处女来说,手里提着凶器脸上还是一副气血上涌外加天生怒容的政委实在是太过可怕了点。可是托洛斯卡娅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老年人而留点口德:
“你活得太长了!——不想死在这荒原上就去那里报到!”
老修女慢吞吞地手脚并用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是啊,老特蕾莎活得太长了,要是早几年就死了多好····”
老太太一晃一晃地被押走了,蒋玉成故作忧郁地叹了口气:
“真是够呛啊——这些家伙成为我们的敌人,也真够不幸的···”
“是啊,其他书友正在看:。”托洛斯卡娅随意地回了一句。
“··我本来以为,”蒋玉成小心翼翼地说着“加入了红军之后就不用向妇孺开枪了····”
列娃·达维多维娜听了这话,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蒋玉成:她的目光变得戒备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
“我是想····”蒋玉成凑上前去解释,“您看,瓦莲娜为了让战士们能够心无旁骛地射击敌人,把那个修女给打死了,这种事情影响不太好,以后是不是应该····”
“我没看出哪里影响不好!”托洛斯卡娅政委气冲冲地说,“瓦莲娜同志面对突发情况,处置得当,稳定了军心,那一枪开得又果断又机智,你应该为她而骄傲才对。”
“但是,但是····”
蒋玉成现在是又心焦,又疑惧,想要说话又欲言又止,因此更显得心里困窘,脸色也有点难看了:
“对没有武装的妇孺开火···这样不就和白军一样了吗?——就像那个村子里····”
“——在你看来,红军之所以正义,白军之所以邪恶,就是因为红军不杀妇孺,不烧民房,说话和气?!”
不等蒋玉成说完,托洛斯卡娅就大声地质问了起来。蒋玉成尽管心里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认识,也发觉出来这是个涉及到“政治正确”的话题,于是回答道:
“····当然不是!我们是革命的队伍!····”
“那你倒说说,”托洛斯卡娅气冲冲地接连发问,“什么叫革命?革命是什么?——或者至少,革命不是什么?”
“革命····”革命不是····
蒋玉成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地一声响,因为有个声音突然从脑海中崩裂而出——虽说已经听过无数遍,看过无数遍,自己也说过无数遍了,可是从未觉得这样清晰: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但是,难道这就是说我们要射击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女?·····”
蒋玉成与其说是在和列娃对话,倒不如说是在和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相抗——可是全然没用,那个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微弱的抗辩丝毫不见其气力。
“为什么不?我们革命就是阶级斗争,阶级斗争非得用武器才行吗?”列娃的话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阶级敌人用刀枪或者不用刀枪,终究是在反对我们,我们用刀枪或者不用刀枪,终究是在反对我们的阶级敌人。敌人不向我们开枪,我们就不许向他们开枪?敌人消灭不了我们,我们就不许去消灭他们?敌人没法我们实行专政,我们就不许对他们实行专政?!····”
不过蒋玉成的脑袋里是已经听不进去这样的长篇大论了,那个浑厚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个没完,似乎要将他万花筒般的思维荡涤成铝塑材料一样的闪亮才罢休:
暴烈的行动···
爆裂的行动···
暴烈的行动···
爆裂的行动····
“暴烈的行动”什么的,原来一点都不好玩啊。“打翻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原来是这样的残酷啊·····
蒋玉成徒劳地做着反抗:“可是···她们毕竟是妇女····”
“你的意思是”托洛斯卡娅的声音陡然变得冷酷了,“因为契卡都是姑娘,所以你加入了契卡,因为白匪军杀妇女,所以你和他们战斗,如果红军也开枪杀妇女,你就不知道如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