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来金的事,整个冬天朱友四都没出门,太丢脸了。如果说银凤败场了他的门风,而儿媳的失踪则说明他儿子来金的无能,朱门的不幸。只到这时,友四才感到钱不是万能的。同时也有种危机四伏的恐惧。
第二年春天,也就是土地承包第二十五个年头,朱友四一下子衰老了,他时常发烧感冒牙齿疼痛,整日找小苇根,猪耳菜、茅草根熬汤喝,又治标不治本。看来朱瘪嘴的单方没有用。无奈之下,友四来到桃树园医务室。医务室的主治医师姓林,年轻,卫校毕业,技术高。检查之后,小林就对友四说,你体质虚弱,机关老化。要加强室外锻炼,夜间活动要减少。朱友四听出小林的弦外之音,说:“到咱这把年纪,腿都抬不起来,还会有那事。”小林医生就打趣说:“如果大智媳妇活着,还抬不起腿来么?”朱友四立刻脸红。小林就打住,来给友四输液。友四属瘦肉型,筋脉分明,眨眼就挂上了。友四平躺在床上,很舒服的样子。水开始一点一点向下滴。友四叹气说:“人生七十古来稀,面前的路不长了。”医生说:“怎么不长了呢?照你这么说,西头的二赖头早该死了。”“二赖头?”像有电流在体内通过,友四颤抖了一下。“二赖头现在可苦了。他那病没指望,还叫我天天去给他打吊针。我说打吊针也没有用的,红霉素杀不了他那病毒。”小林医生只顾往下讲,完全没顾及朱友四的表情。友四说:“这个我知道。”
正说着,小林医生腰间的BP机就响了。小林看了下号码说:“说曹操曹操到。二赖头说关节疼痛,叫我去呢。”友四说:“像这种人艾滋病找上门都不屈。”医生知道朱友四还在为银凤的事记恨二赖头,忙拿别的话题岔开。等朱友四头上的药水大约滴了三千六百下,已是上午十点。小林给友四拨了针,拿了器材往二赖头家来。临行时,友四提醒小林二赖头用过的东西就别带回来了。
其实,二赖头只是关节酸痛。医学上称之为二期梅毒。二期梅毒是不大传染的,除非****和共同一个针头。这时候的二赖头不但出现了上述症状,而且全身还出现了红点。在来金结婚前,二赖头吃完了耗子给他的药,疼情曾出现好转,在那****无斑的日子里,二赖头又想起了女人,曾给疤姐去电话,希望疤姐接了电话能派小小来。疤姐却回说:“你把小小坑苦了,小小的病没好。”“她过来,我带她到一个地方治,包好。”疤姐说算了吧,你哄谁呢,你不把别的病传给小小就算不错了。小小没指头,二赖头忍受相思的煎熬。
一日,二赖头意外从席底发现了一个手机号码,是大嘴的。一打,通了。那年春天,二赖头和大嘴耳鬓厮磨半个月,缺乏耐心的二赖头很快对大嘴失去了兴趣,大嘴临走时留了手机号码。当时二赖头一点兴趣也没有,顺手塞在了席底下。接了二赖头的电话,大嘴惊喜万分,连说一个半小时就到。在这一个半小时内,二赖头伏在床上想像着大嘴的模样儿,不觉先喷了几次。等大嘴头戴金钗嘴涂脂粉仙女一样出现在床前,二赖头直觉下面又挺拔起来。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大嘴身先士卒,主动退了衣服往床上一躺。大嘴的英勇无畏让二赖头心动。二赖头脱个精光,纵身一跃如饿虎扑食。眼看一块肥肉到口,突然形势急转直下。大嘴惊叫一声,坐了起来,又手指二赖头下身说:“你有病你有病。”二赖头莫名其妙,忽想起耗子说的话,不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耗子说二期梅毒,有的在手掌有的在脚掌有的全身出现红点。二赖头查看了自己的手脚,脚掌上果有几个红点。那红点就像金枝县北关骰子上那些红么。“看你这里,还有疤痕呢。”大嘴指着二赖头那东西说。
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大嘴临走时还骂二赖头烂了尿根,死到临头了还想害人。二赖头觉得冤枉。我是找人瞧好的么,他是有名的一针大师,给我针了又给我药吃,他就住在双龙镇。大嘴说:“你就信那些江湖骗子的话,我有一个姐姐得了尖锐湿疣。一个江湖游医说三副药就能吃好,三十副都吃了钱了花了几千也没好。”大嘴的话好像半盆冷水,说的二赖头心里冰凉。大嘴骂了一阵摔门走了。这件事发生以后,二赖头变得聪明起来,每找来一个女人,都拉灭灯儿要黑里干。而那些女人十分老练,不验明正身是不让二赖头上的。待看到二赖头身上的红点,就蛇一样游下床。二赖头好希望那些红点消失。然而红点消失了****又溃烂了,****好了红点又出现了,并且关节疼痛,全身疲劳。二赖头想自己可能要完了。就找明天要钱继续治疗。明天却迟迟不出现。读过桃树园历史或者小说作法的读者一定知道再笨的作者不会平铺直叙让明天出现在二赖头的眼前,或者叙述明天现在一些情况(明天在相思的煎熬中回忆过去与银凤金凤在一起的情景),而是写了与之有关的一场雨。这场雨可能就是明天在桃树园的最后一场春雨吧,它催生着万物,润红了桃花。
雨下了一天,二赖头就缩在屋内一天。黄昏时,二赖头走了出来。他胁下夹着拐杖,头伸到屋檐下去等雨。无意中就看到明天的车停在雨地里。便拄着拐杖向大客走去。透过朦胧的雨幕,二赖头看见明天头枕靠椅半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