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狗儿两口子回到马勺子,天已大黑了。
老乔婆早抱着红红儿,往庄东新砌的汽车站那边看。两趟汽车进站,下了人,又开走。下来的人,各奔东西,没有她的儿子媳妇,她不免担心起来,现在出外,乱!打架的,偷钱的,赌博的,谁的吉星不高,谁就倒霉!何况三狗儿两口子孩子气,喜欢惹事!阿弥陀佛,早点回来就好了!
红红儿也要吃奶,一阵紧一阵地哭。不会说话的小畜生,一准就是饿了。奶娃饿了如马啃!怎好呢?喂饭她又不吃,抱在手里拍着,哄着,还是哭。没办法,老乔婆把自己那干瘪了多年的黄瓜皮皮儿,从衣服里扯出来,放到她嘴里,红红儿本能地一个劲地吮。
可是,吮着吮着,她觉得绝望了,受骗了,马上吐出来,哭声更大。
二
等了一会儿,三狗儿两口子没回来,二狗儿和女人从地里回来了。
“妈,他们还没回来?”党妹放下工具。
“嗯。”
孩子听见有人说话,停住哭,转过脸来望。
老乔婆问:“你爹呢?”
“找水舅去了。”
红红儿听了一会儿,不是她所盼望的人,又绝望地哭起来。
“他们早上多早晚走的?”党妹问。
“太阳平南了才走,到现在还不回来!不知出了什么事?这孩子饿得拿啥也哄不住。哎!我晚饭还没烧!”
党妹看着婆婆要哭的样子,心也软了,接过孩子:“妈,你去烧饭,我来哄她。”
党妹接过孩子,孩子哭得更厉害。
平时由于姜丽丽根本不把党妹当嫂子待,党妹也有些寒了心,大的不和,小的不亲,不到万不得已,党妹很少去东屋里说话,惯孩子。今天一抱起红红儿,觉得沉沉的,身上软乎乎,小手、小腿像出水藕一样白嫩。如果是自己生的,她要天天咬咬她,亲亲她。顿时,一种天然的母爱情愫使她忘了大人之间种种是非和隔阂,她太爱孩子了,她太想孩子了!甚至连孩子的尿骚味,她都觉得特别好闻。
党妹抱着红红儿拍了一会,不哭了。一会儿哇啊!哇啊!又叫了起来。
党妹忽然想起个办法,便摸黑走进北屋西房里的书桌上,摸出一块水果糖,用一块干净手帕包成一个圆圆的奶头,放到红红儿嘴里。
红红儿立刻不顾一切吮起来。
孩子不哭了。
党妹也高兴地笑起来,抱着红红儿走到厨房:“妈,你看,红红儿吃奶了。”
“哪来的?”
“我的。”
“你的?”
“嗯。你看。”
老乔婆从厨房里跑出来一看,红红儿双手抱着手帕:“你给她啥吃了?发昏!”
“没事,里边包的一块水果糖,甜哩。”
“嗬嗬嗬……”老乔婆笑得肩膀直抖。
三
老乔婆一串嗬嗬还没笑完,小院门一推,有人进来。
老乔婆迎上去,不知是不是,就忙着喊道:“三狗儿?“
“嗯。“
三狗儿哼了一声,老乔婆又急又喜:“哎呀!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呀,都急死人啦!”走上去,“丽丽呢?”
“在这。”
三狗儿女人不知为何不理人,只是三狗儿答应了一声。
老乔婆追着后边喊:“丽丽,红红在北屋党妹那里呢!不是她想个办法哄住,孩子嗓子准能哭坏了!”
姜丽丽像是根本没听见,什么红红儿的蓝蓝儿的,一头钻进东屋,倒在床上,蒙头便睡。
党妹可不知道情由,听见三狗儿他们从城里回来了,忙抱着红红儿走进东屋,以孩子的口气叫姜丽丽:
“妈妈呢?丫头早哭妈妈了。”
这本来就是开玩笑的话,见姜丽丽面朝里睡着,以为自己不该说,连忙改口:“快喂奶,红红儿饿坏了!”
姜丽丽仍不动。
党妹厚着脸把红红儿放到她怀里。
红红儿一摸母亲的奶子,马上咕嘟咕嘟地咽上了。
老乔婆在一边傻了眼了,想,没动过土,怎得罪了太岁?到底在哪茬?于是,去打一盆温水:“丽丽,洗洗再睡。”
姜丽丽没动。
老乔婆又不放心地问:“你们吵嘴啦?”
三狗儿摇头,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女人:“你洗不洗?”
老乔婆先挤了把毛巾给了媳妇:“快擦擦。”
姜丽丽仍不作声,面不转,伸手接过毛巾去,几把一揩,又送回去。
三狗儿接过毛巾,在自己脸上、身上,一次次地擦。
党妹早悄悄地退出来,回到北屋,床上一摸,二狗儿汗渍渍地睡着了。推醒他,叫他洗澡、吃饭。
四
姜丽丽变恼,全家都不快活。
吃过晚饭,老乔婆把三狗儿叫到厨房,想问问,放放心:“你们早上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