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同,包匀清此时的表情很有两分严肃:“母亲也应当是想给你交个底的虽然这件事情府中已经没有人敢议论了。”
筱雨也正经起来,看向包匀清道:“我们边走边说。”
鸣翠跟在二人身后,注意着周围的奴仆。包匀清和筱雨像散步一样慢慢朝包府西南边踱去,那边比较幽静,视野也开阔些,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包匀清边走边道:“十年前我也不过十岁出头,人小不懂事,那件事是族里的大事,父亲母亲自然是不会跟我这么个小屁孩儿说,当时只觉得家中气氛紧张,好些个奴仆都被发卖了,府里进了很多新人,父亲母亲和大哥他们,脸色十分难看,就连一向不喜欢管事的老太君,那一段日子也常常见着她出现,来往奔波。稍微大一些后,大哥方才慢慢跟我讲,当时府里的这件大事。”
连老太君都出面了,说明的确是一件足以影响家族的大事情。
筱雨静待着包匀清的下文。
“我们这一支包家,要论富贵,富是有了,贵却没有。父亲有七个儿子,不管是谁,他都希望能培养出个能做官的。从前这种愿望不是十分强烈,毕竟我们这一支包家世代经商,就是一直经商下去,也并无过错。父亲只是觉得,若是我们家也能出一个官老爷,那定然是一件十分让人艳羡的事情,到那时候,我们富也有了,贵也有了。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从大哥到我,都不是读书的料。”
包匀清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道:“十年前包家内乱,父亲突然严抓我的学业,给我请教习师傅,硬逼着我念书。从大哥到六哥,十岁起便学习经商之道,到我这儿反倒忽略了经商一事。当时全家都说,父亲是想把我培养成我们包家第一个官老爷。也就是因为这种太大的期盼,给我形成了压力,我方才性格乖戾起来,教习师傅说往东,我偏要往西。久而久之,父亲似乎也放弃了这条路。那时候只觉得大哥他们都不怎么学写华章骈文,偏偏是我要受这份罪。长大后想想,那会儿也只有我年龄方才合适,大哥到六哥,都已经是大人了。”
筱雨点了点头,瞧了包匀清一眼:“说得好像特别心酸。”
“是真心酸……”包匀清摸了摸鼻子,做出一副可怜相。筱雨白眼道:“说那么多还没进入正题呢……包家内乱是什么意思?”
包匀清收了委屈的表情,道:“母亲今日说,家法棍打出来的,可能是孽债,指的就是十年前,被家法棍惩罚了的包家一位族人,按辈分排的话,我需叫他一声族叔。如今……他是曾将军麾下的首席大军师。”
筱雨原本沉敛的表情顿时一惊,迅速扭头看向包匀清,确认道:“曾家军中人?”
包匀清点了点头。
曾家军在大晋的名声不可谓不胜,于筱雨一家而言,曾家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仇人当初若非曾家军私下募兵抓丁,秦招禄和宋氏也不会音讯全无,秦晨风也不会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让筱雨不解的事,若真是包家人,不管之前如何,这位包家族人如今也算是站在了一个十分高的位置上,寻常人家赶着修缮关系重归于好,进而巴结上去也是常事,而包家,却为何讳莫如深?
包匀清瞧了瞧四周,和筱雨并行走到小池塘中的凉亭里。
如今已算是入了深秋,渐进寒冬,水面之上冷风袭过,吹得人直哆嗦。包匀清是男子,身上穿得厚倒是没有多少感受,而筱雨经过一年多来的适应,身体体质也已经改善了许多,也能承受得住这股严寒。鸣翠却是抱着双臂缩着脖子。
筱雨让她在背风处等着,道:“这儿没人,你也不用帮我们守着。”
鸣翠感激,道了声“谢过姑娘”,便匆匆寻了地方背风的地方待着。
“我那位族叔,年轻时候非但玉树临风,还聪颖异常,虽说与我们并非同出一支,但有这样一个族人,却是包家一族的骄傲。他读画样样都是一点即通,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二十岁时在平州便有‘金才公子’的称谓。‘金’是取他的出身背景,包家之财的意思,‘才’则是赞美他的才貌,一时之间在平州广为流传,远近驰名……”
筱雨皱了皱眉:“‘远近驰名’这个词似乎不是用在这上面的吧?”
“我就是打个比方。”包匀清撇撇嘴,道:“不过我这位族叔啊,可能就是太聪明了,所以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来。包家从传下家法棍的老祖宗起开始发迹,在那时候还没有达到如今的富裕程度。父亲这一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包家嫡枝,那位族叔才是。当时他们那一支主要朝着‘贵’奔去,毕竟有那位族叔在,‘贵不可言’这四个字轻而易举就能到手。而我爹这一支则是奔着‘富’而去,原因就是族叔要走仕途,必然会花费许多金银,包家需要提供强大的经济后盾,以保证族叔能够毫无后顾之忧。”
古代的家族一代传一代,宗族理念深入人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盘根错节,相互依赖,方才能成为团结的大家族。筱雨虽然觉得这有些丧失人权,但一个时代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