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压在印有钢琴键盘的枕头上,“我失败了。”他辗转向另一侧,另一侧空空如也。“顷刻间万念俱灰。”在床头柜上,散放着一瓶瓶的镇定剂,闹钟的指针指向早晨六点。他身后的女友急急忙忙地穿上外套,提起行李箱,“砰……”的一声,门关上了。“我独自呆着,被失败的恶魔折磨,掉进万丈深渊。”
“我活了过来,成了钢琴调音师。”一盘盘盛着各种奶油蛋糕的碟子排列在一张漂亮的白色绣花桌布上,有巧克力的、红色水果的、柠檬的。稠腻的意大利热巧克力溢出阵阵浓香,正从银白色的巧克力壶里缓缓地流出来。他戴着墨镜,和他的经理—一个身着西服、四十出头的胖男人坐在餐桌前。这时,两个新碟子被不耐烦的服务员粗暴的放到了桌子上。“这服务员可真周到。”他面无表情地说。经理朝服务员的背影瞥了一眼。“这社会不是偷窥癖,就是暴露狂。”经理用刀叉切着蛋糕,低头喃喃着。“昨晚我们聊了两小时,看她给我发的照片。”说完,经理把手机递至他面前。他的目光只停留了几秒,后幽幽地吐出几个字:“我是来吃饭的。”经理既厌恶又嫉妒地看着一勺又一勺地把蛋糕送进嘴里的他:“你这年纪难道就没有恶习吗?你把糖当饭吃吗?”经理将身子往后靠,歪着头不耐烦地说道:“吃死你我也不管,我来这可不是为了看你摆吃饭排场。”“我想知道,你的调音订单怎么一个月内翻倍了?”经理用右手比划着,好奇地问道。“你的客户欣赏我的工作,这奇怪吗?”他微微一笑。“有点儿。”经理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抿着嘴回答道。“有人投诉了吗?”他仍一勺一勺地把蛋糕送进嘴里,面无表情地问道。“还没有。”“生产力提高了也要炒我鱿鱼吗?”他有点气愤地反问道。经理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眼睛瞪大,嘴张得圆圆的:“胡说,我今早接到个电话,找我的盲人调音师。你能解释一下吗?”他停了一会儿,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而经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下定决心要得到答复。他拿起餐巾,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莫卧儿帝国的皇帝沙贾汗,在妻子死后……”“哦不,我没空听你胡扯。”“莫卧儿帝国的皇帝沙贾汗,在妻子死后……”,还没等他说完,经理不满地将头歪向一边,而后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翻着眼皮,但很快又饶有兴趣地听着。“悲痛万分。他召来了当时最好的建筑师,建筑师来到皇帝面前,皇帝问他:‘你结婚了吗?’‘结了,陛下。’‘你爱你妻子吗?’‘是的,陛下,她是我的命,我爱她甚于一切。’‘很好。’‘那我就把她处死,你就知道我有多痛苦,就能为我妻子建起世界最壮丽的坟墓。’皇帝处死了建筑师的妻子,建筑师建起了泰姬陵。”经理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他的身子微前倾:“人们认为失去会令人更敏感。”“你太有才了,混蛋。”“我决定变成瞎子。”他摘下了太阳眼镜,他的眼睛有一部分已经褪成了像盲人一样的颜色。经理立刻往前靠,打量着他的双眼,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隐形眼镜,我下午要去个新客户那儿调音。”他微微一笑。“不会吧。”经理难以置信地将身子退回椅背,把头歪向一边,抿了抿嘴唇。“他们认为我的其他感官更发达。”经理把头转回,又重新听着。“我的耳朵无与伦比。”
他笔直地坐在钢琴前,一个瘦弱的老男人递给了他一杯水,他“好像……”没有看到。于是老人抓住他的手,引导到杯子前。
“一个盲人调音师,他们肯定会和朋友们说起。”“别再吃糖了。”
他在弹奏着《A C hloris》,一个敷着面膜的家庭妇女侧耳旁听,头上带着卷发夹子。
“有很多好处,知道吗?小费更高,人们更友好。”
他在弹奏着《A C hloris》,一个化了妆、系着领带的男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在美式厨房柜台的后面喝着咖啡。那个男人踏着脚步走出厨房时,不慌不忙地在他面前穿上礼服裤子。
“我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
“对不起。”“什么事?”坐在钢琴前正准备调音的他抬起了头,“介意我在你工作的时候练舞吗?”“不介意。”一个年轻的女孩动手解开了裙子的吊带,她犹豫了一会,转过身,瞥见他白色的拐杖靠着钢琴。她回过头,裙子滑落到她的脚下。女孩赤裸的身影在他面前翩翩起舞,他强装镇定,开始演奏舒曼的《克莱斯勒偶记》。
“你是个偷窥癖。”经理不屑地说道。“自比赛后我就没能再弹琴,”经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听听他接下来又要讲述什么故事。“在瞎子面前人们不再克制,他们会给得更多,更好……我需要这些。”他低下了头。“如果你被抓住怎么办?”经理张大嘴巴,怒睁着双眼:“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也参与了。”“你刚才还说没人投诉。这就要炒掉我吗?”他微微一笑。“别逼我,”经理喃喃道。“让我再看看。”说着,经理伸手欲摘下他的太阳眼镜。他随即拉下眼镜,露出双眼,经理再一次仔细打量着:“练了好久了吗?”他扶回眼镜,嘴巴嚼动着:“是得练。”经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砰……”的一声,账单被服务员不耐烦地扔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