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在窗下翻看闲书,忽见湘云带着一帮人进来,又见她说话吞吞吐吐,便料到了八九,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老太太重新给你安排了屋子,让人过来取东西的?”
湘云见黛玉猜着了,只得红着脸道:“正是呢,林姐姐我真不是有意要离开你,是宝姐姐在老太太跟前提的,说是我跟着你住怪挤的,不如另搬一处,老太太就答应了。唉,我当时是想推辞来着,可实在开不了口,毕竟人家都是好意,我就……”说到这儿,只管低下了头,扭着两手。
黛玉笑道:“傻丫头,这是好事,有什么不好启齿的?我还正嫌你聒噪呢,你去了,我正好耳根子清静清静!”说罢,忙命紫娟给湘云收拾衣物。
湘云无奈,只得红着眼圈道:“等我搬过去,一定时常回来看你,免得人家说我忘恩负义!”
黛玉笑道:“哪里那么多无聊的话,你愿来给我解闷,我双手欢迎,你若是忙,就忙好了,我没事也到你那里转转。”说完,又将湘云拉到背人处,悄声问道,“你昨晚上在宝姐姐那里,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湘云闻听,惊得忙摆手道:“没、没有!我哪里敢说一个字,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黛玉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你没泄露出去,要不然,我真替你担心呢!”
湘云用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反安慰黛玉道:“你放心吧,能有什么事呢,反正姐姐的那些人都是极可靠的,我都不担心,姐姐也不用担心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黛玉见她说得这么洒脱,也就放下心来。当下忙替她打点好了一切,又亲自送过去,才回到住处。
黛玉刚进门,就见春纤正爬在雪雁耳边说话,雪雁听后则是一脸焦灼,见到黛玉回来,忙迎过来。紫娟忍不住问:“你们两个小蹄子在嚼什么舌头呢,神神秘秘的,还不快快说来听听!”
雪雁看着黛玉犹豫了一下,方悄声道:“姑娘,听说宝二爷回来了……”
“什么?此话当真?”黛玉和紫娟同时唬了一跳。黛玉虽说努力装着镇静,可眼皮还是猛烈跳了几下方平静下来,快步走回了屋内坐下。
雪雁一边往里边一边回道:“我也是听春纤说的,春纤听老太太屋里的丫鬟说的,说是宝二爷刚刚进府,这会子正在老太太跟前领罪呢!还听说跟宝二爷去的小厮茗烟正被外边的人吊在树上打呢!”
“这……这可如何是好?”紫娟急得出了一头汗,忙转头问黛玉道,“姑娘,我们要不要去老太太跟前看看?”
黛玉忙呵斥道:“你急什么!宝玉回不回来,和咱们什么相干?自然是人家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团聚,咱们去了,岂不是遭人白眼?”
紫娟听了这话,知道黛玉心里不好受,也不敢再吱声,忙悄悄地泡了茶过来。黛玉一口气喝完茶,然后命令道:“让丫头们关上院门,咱们早些歇着了。”
紫娟和雪雁都愣道:“姑娘,这会子天还早呢……”
黛玉瞪她们一眼道:“咱们歇中觉还不成吗?赶紧去,关房门!你们也都歇着去吧!”说完,自己个儿先来到榻前和衣躺下了。紫娟等人面面相觑一番,只得吩咐关了院门,也都悄悄躺下了。谁知刚躺下,就听院门“啪啪”作响,同时听到宝玉的声音在门外喊:“林妹妹,开门,我回来了!紫娟,开门呢!我回来了!”众人都惊得坐起了身,齐刷刷看向黛玉。
宝玉在外面拼命砸门,紫娟等人皆齐刷刷看向黛玉,等着指示。黛玉刚和衣躺下,听见砸门声一阵紧似一阵,只得紧皱双眉坐起了身,低垂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时,宝玉的砸门声更响,紫娟见黛玉总是呆呆地不发命令,只得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宝二爷在外面一直拼命砸门呢,您看……”
黛玉似乎没有听见紫娟的话,仍是没有言语。紫娟等人也不敢再问,只得僵在那里。半晌之后,才听黛玉忽然长叹一声,像是下定了多大决心似地自语道:“罢了,是福是祸躲不过,你去开门吧!我看他到底说些什么?”紫娟忙答应一声,亲自带着两个小丫头开了院门。
院门刚一打开,头发凌乱,一脸风尘仆仆的宝玉一脚就迈了进来,边往里走还边埋怨道:“紫娟,你们都在里边做什么,这么久都不开门!”
紫娟只得撒谎道:“我们方才在歇中觉,没有听见二爷敲门,请二爷见谅!姑娘在屋里呢,快进去吧!”
宝玉听得黛玉在屋内,顾不上和紫娟计较,忙忙地三步并作两步一溜小跑地进了屋门。见宝玉进来,门口早有丫鬟打起帘栊,宝玉一步迈进来,还未看见黛玉,就嚷嚷起来:“林妹妹,你在哪里?几时回来的?让我好找!”边说边四顾寻找,正到处寻不到时,猛一回头,才见黛玉面色清冷地立在身后,登时长舒一口气,忍不住一个跨步过来,就要去拉黛玉的胳膊。
黛玉早知他会这样,当下猛一撤身往后退了两步,正色道:“二哥哥有什么话,就说吧,别拉拉扯扯的,让丫头们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