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出来,渡如何低头一笑,回避了出去,让他两人有独处的机会,楼至也顾不得避嫌,上来拉住蕴果的衣袖仔细观瞧,见他没添新伤,方才放心,又疑惑问道:“那王相公到底为什么恼了?他又如何与你熟识?”蕴果往四周一瞧,低声笑了出来,楼至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天已经大亮,今日来看日出的客人都纷纷回到客栈前厅用早膳,看他二人拉拉扯扯,只当有什么风月故事,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楼至脸上一红,松了手不再言语。蕴果笑道:“既然来了,何不果然看了日出再去?倒别浪费了师姐一片心意。”说着也不管楼至挣扎,拉了他的手往山顶缓缓而行。
行至山顶无人之处,不待楼至询问,蕴果便主动说到:“我如今名动江湖,要知我身份,原不是什么难事,那先生以为我不顾虑你的病体,行此荒谬之事,所以起了龃龉,多亏度师姐从中调停,方化销了我二人争执。此事都是我央渡师姐骗你上山,你可别错怪了她。”说罢看看四面无人,复又将楼至揽在怀中。楼至听见他如此说,倒也放心了不少,当下回抱住他闷闷说到:“你今日就回去了?”蕴果笑道:“莫非舍不得我?”楼至一把将他推开,迳自往前厅去了,蕴果笑着跟随,一面赔礼不迭。两人到了前厅,见了渡如何,又一起用了早膳,师姐弟二人目送蕴果离去,自己也回了八里村内。
行至学堂,却见剡冥头顶着一只木桶跪在那里,木桶里满满一桶的清水,想是那孩子已经跪了几个时辰,身子有些发颤,那水波渐渐荡漾开去,旁边偏有几个同学的少年还在那里打趣,剡冥抿着嘴唇只是不理。楼至看罢深为怜惜,眼风一扫,那几个顽皮少年早跑得不见踪影,楼至上前取下剡冥头上的水桶,剡冥委屈了半日,见了他们如同见了亲人一般,眼圈一红,却不肯哭出来。度如何连忙上前安慰道:“好孩子,倒是我们连累了你。你如今也累了,快回房休息,等我们跟你兄长去说。”楼至也跟着点点头。剡冥方才得赦一般地去了。
楼至放下那水桶,满脸愠色便要去找王迹理论,度如何拉住他道:“说到底倒是咱们的不是,你也不要高声为好。”楼至推开她道:“师姐放心,我理会得。”说罢往平日王迹起居之处去了。
行至内堂悬挂卷轴之处,却见王迹手抚当日楼至所见的那两行小字沉吟不语,楼至见他神色落寞,也未忍高声,不过咳嗽一声示意门外有人而已。王迹见楼至前来,整了整衣冠上前相见,未等楼至言语便先说到:“我知先生前来定是为了剡冥之事鸣不平,然则恐怕先生不知晚生家事,我半生耽于武学,不但失落妻儿,更是遭致一身风霜,是以率领族人隐居于此,严禁族中之人习武,只为能保一生平安,如今剡冥违反族规,我不过小惩大诫,先生既然见怜,晚生宽恕便是,还请先生不要挂怀。”楼至见他如此低声下气,自己倒不好再说,便默默点头不语,时值阳春三月,熏风和煦,吹得园中落英缤纷,几瓣落于楼至眉心鬓角,甚为动人,王迹看得情不自禁,伸手想为他拂去花瓣,楼至却向来戒备,见王迹动手,反射性地格开他手腕,不想王迹却一蹙眉低吟了一声,那袖中分明一股血腥之气,不出片刻,血迹便自袖中漾了开去,楼至看罢一惊,联想清晨之事,连声问道:“王相公可要紧么?莫不是被外子所伤……”说到“外子”二字,脸上一红,低头不语。却见王迹释然一笑道:“武林盟主,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