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官可是大大的划不来呀,不光茶资贵上百倍,而且只有半个时辰的逗留。”那茶博士见易天如此问话,言语尚还恭敬,可眼神中不免有些轻视之色。
“在下既无重金,亦无绝活,那就在楼下寻些清闲吧。”易天并不以为意道。
“好的,客官里面请吧。”那茶博士显然接待此类客官极多,边说边朝着身后一名清秀的侍女示意。
易天迈动脚步,刚想随侍女走进去,却听到楼上有一道晴朗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哥请留步,老夫与阁下颇有面缘,还请楼上一叙。”
易天循着声音抬头看到,二楼的梯口处,站立着一名中年文士,身着白儒袍,头戴文士巾,白皙面皮,英挺俊朗,颌下几缕长须更显神采飘逸。
此人正手持一把折扇,面含笑意的望着自己,令人一见便生好感。
那茶博士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冲易天极为恭敬地说道:“如有贵人相约,亦可入楼上雅座,何况是……”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突然感觉心脏没来由地连跳几下,便急忙住口了。
同时,一名侍女适时走过来,向着易天款款一礼道:“客官楼上请。”
易天见此情形,实在不好弗了那文士的好意,略一点头,便跟着那名侍女上得楼去。
二楼果然格调不俗,匠心独具,一应亭榭式布局,山墙回廊间流水淙淙,珠帘低垂处雅间隐现,入得其内,茶香萦绕,真有点“庭有山林趣,胸无尘俗思”意味。
一间临水雅间内,那文士待易天入座后,稍稍抱拳道:“在下冒昧相邀品茗,实为机缘所致,小哥不必介意。”
易天心中略有疑虑,但见这文士谈吐儒雅,并无恶意,也抱拳微笑道:“阁下相请,在下荣幸之至,哪里还会有半点介意呢。”
那文士长身而坐,淡然而平和地说道:“人生随性,相逢何必曾相识;人生随心,境由心生无羁绊;人生随缘,明复缘散红尘中。
今你我二人偶遇于此,乃随性随心随缘所致。然一杯香茗对饮之后,你我从此陌路各奔东西,亦是随心随性随缘所致。这一切,的确无须介意。”
易天见此人目光清澈祥和,神情云淡风轻,而言语间禅意甚浓,颇有几分仙逸出尘之意,不觉好感大生,欣欣然平增几分谈兴。
“阁下之言,颇具禅意,在下极为受教。然,三随之说世人却知易行难,在下也有几处疑惑。
所谓随性,人性有善恶之分,善则助人,恶则祸世,岂能一味随性?
所谓随心,欲由心生,随心所欲,则心岂非为欲所累?
所谓随缘,有缘是缘,无缘亦是缘,那缘却在有无之间,何来之缘?”
那文士闻言,优雅地一笑,捧茶清酌一口,不疾不徐地说道:
“小哥所谈乃是世俗之论,人生在世难免不为尘世所染,其心其志必遭名利所累。
所谓天道自然,大道无善恶之分,随性即遵天道。世人常言欲由心生,岂不知心乃欲生,无欲也就无心了。
天道即人心,天道之变,便是天之欲望所驱。人心即天道,人心所欲亦可成天道。
而那佛教所秉承的缘字,即是空,也是色,空色相生间,就有了缘生缘灭,所以小哥的何来之缘一问,恰好契合缘之妙义呀。哈哈。”中年文士兴之所至,抚掌大笑道,样状极其洒脱。
易天闻言,顿时捧着茶碗,愣在当场,此番论言,他闻所未闻,依稀间,灵台一片清明,似乎碰触到难以言状的道理。
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易天终于从沉思中醒悟过来,起身一揖道:“阁下博学多才,既深谙释道两教之精义,又能别出心裁,成一家之言,在下颇有启发,不胜感佩。”
此刻,中年文士正轻摇折扇,笑而不语地受了易天一拜。
少顷,文士捧起茶碗,神色恭敬地清嘬一口,闭目品味一番后,接着说道:“道,固然大而无形。禅,固然深妙精微,却也平实无华。所谓茶禅一味也!所为茶道一体也!
有多少人在品茗中,思忆‘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的幽静深远的岁月;细品‘静水清山碧敛客,万绿挥臂随春风’的雨后春光,轻怡舒爽的感触;
有多人饮茶而体会‘踌躇渔竿轻试水,懒来睡春忘东西’的恬淡清远;吟唱‘黑鸡啄绿犬吠友,蝉鸣江风尚单舟’的田园妙韵;
又有多少人,在紫砂壶云蒸霞蔚的雾岚中,暗合‘不是息心除妄想,只缘无事可思量’的道妙;甚至不乏有人将心融于茶,而‘潦倒不妨天外醉,掀翻一任水生波’的洒脱自在……”
易天也捧着茶碗,轻嘬一口,含在口中细细品啜,同时闭目沉浸在那文士所描述的意境中,顿觉这淡淡的茶香中,品出的却是这天地间至清、至醇、至真、至美的韵味。
良久,易天正色说道:“在下曾闻,古人论茶,有独品得神,对品得趣,众品得慧之说,始终不解其意,今天与阁下对品,顿觉其意,顿觉奇妙。
所谓独品得神,一人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