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锦字教得好!”端木芯嗤笑“也不想想燮儿这么大时,是谁三天两头被闹得头疼的?你看看锦字这对孩子哪个不是乖巧懂事!再说这两个孩子是养你膝下的吗?”
卫长嬴正色道:“难道不能是他们仰慕我这个祖母的风范已久,照着学的?”
“你这是年纪越大越不要脸了。”端木芯惊叹,随即道“不跟你说笑了——我说,你跟三哥给媺的陪嫁也太重了吧?其他东西不提,居然把玉矿陪嫁出去!不说其他人,光儿他们难道没意见?那玉矿卫家本来已有三分之二,媺儿这一嫁,以后就全归卫家了!”
卫长嬴摇头道:“你不知道缘故——早年厉疫之后,沈家抚恤几乎搬空了库房!那时候我祖父祖母还在”说到这里眼眶一红——卫焕跟宋老夫人是几年前没有的,走之前看到了不只一位玄孙,两位老人临终时候翻来覆去说的都是“死亦无憾”四个字。
但做晚辈的,尤其是被他们呵护多年的晚辈,仍旧悲痛难捺。
“他们担心夫君因此地位不稳,怕我和孩子会不好。就跟我父亲母亲、长风他们商议好了,私下挪用族产,给沈家救急。这事情祖母一直瞒着不肯叫我知道,还是媺儿许给秀儿后,我给媺儿整理嫁妆时,发现夫君把蒙山玉矿列上去,感到奇怪,去问他,他才告诉我的。”
端木芯恍然:“这是要还回去?”
“正是如此。”卫长嬴叹了口气,道“西凉苦寒,当初沈家又折损得厉害,你知道先帝若在的话那时候祖父祖母也没料到先帝会那么快就照常理推测,自是怕沈家难以恢复元气,所以祖母授意心腹,挪移族产后,设法把账做平。这样现在想还回去也”
这要说实话,那就要把卫焕夫妇当年做的事情揭露出来了!
“这还真只能用嫁妆的名义——反正媺儿过了门就是卫家人了,她的嫁妆以后也就是卫家子孙拿,横竖是卫家的。”端木芯想了一想,道“但沈家这边?”
“不就是怕族里因此急了眼,我们才要回去?”卫长嬴嘴角微微一勾,道“而且那边也有些琐事要处置——不瞒你:二哥早些年就跟季姐姐互相看上了,奈何季姐姐的出身季姐姐不是肯做妾的人,就算她肯,季神医也不会肯、季神医肯,我们跟季家,跟你们师徒这许多年的情份,也做不下来这事。可二哥又不好贸然除了士籍——早先就约好了,这次回去一起想个法子。
“还有秋狄近来也不安分了——夫君觉得沈家这两年歇得也太多,该松一松筋骨了,尤其朝廷这十几年来也攒了些家底”
“借朝廷的辎重,朝廷的名义,朝廷的军队,给沈家练兵?”端木芯啼笑皆非,知道这是沈家打算故技重施,着手把边军养成自己家私军了——这么大的事情确实得沈藏锋亲自去主持,而且沈藏锋这一走,也是给子侄真正独当一面的机会。
此外端木芯也晓得——沈藏锋不是白走的,这位三哥请辞还乡前,可着实与新贵、士族两边勾心斗角了一场才肯让出他那吏部尚书的位置——肯定没少拿两边的好处。
总之,沈藏锋夫妇回西凉已成定局。
端木芯知道自己挽留也是徒然,她感到很惆怅:“我好容易借口不惯昌隆那边气候,求得上意可以在帝都安胎到生产满月再回封地以为可以跟你们多团聚几日,谁想这才几个月,你就要回西凉去了。”
“不是还有苏大姐姐、宋表姐她们陪你?”卫长嬴伸指点一点她额,像两人还才十几岁时那样,俏皮一笑“再说,柳容难道不陪你了?分明就是看柳容在封地政事繁忙,故意拖他在帝都待着偷闲几日,还还意思赖我?!”
“这么说显得我看重你不好吗?”端木芯啐了一口,耳尖的听见院子里传来咳嗽声,悻悻起身“三哥来了,我不招你们恨,我走了。”
“去去去!你走得晚,回头柳容才要给我脸色看!”卫长嬴一点也不好客的赶着人。
端木芯走后未久,果然沈藏锋背着手进屋,笑着道:“义妹刚才在劝你留下?”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沈藏锋气质越发儒雅,曾经的锋芒毕露,如今也磨砺成含而不露——只是朝野忌惮他的人,却更多了。
但眉目英挺如旧,看卫长嬴的目光,脉脉之意愈加深沉,暖如春阳。
卫长嬴嘴角微微一勾:“她随口说说的,你想帝都这儿,其他人不说,寿阳郡夫人还能不陪她?还有柳容,她啊,寂寞不了!”
寿阳郡夫人是端木微淼的诰封。
“西凉苦寒。”沈藏锋走到她跟前,伸手拨着她鬓边珠钗,才说了一句,就听妻子扑哧一笑:“说得好像我没有去过一样——我倒觉得,跟中原也差不多。”
沈藏锋诧异:“怎么会差不多?那边一年能见点绿色的日子才”
“有你在的地方,哪里都一样!”卫长嬴嫣然一笑,轻轻握住他的手,眼波流转,其中情意无限,认真道“所以何必再提西凉苦寒不苦寒、心里遗憾我跟着你东奔西走?我可不管要跟你去什么地方——只关心、那里有没有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