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
帝都已有了分明的凉意。
千里之外的西凉,想来应是飞雪茫茫。
一身素衣的端木芯淼站在巍峨高大的城墙上,沉默的俯瞰着城墙不远处的官道。
肃杀威武的西凉后军,护送着逶迤漫长的车队缓缓西行。
队伍很长,极琐碎,不时可闻马嘶人喊的嘈杂。
“卫夫人她们回西凉了。”端木芯淼不作声,陪她过来这儿的清欣公主,也不知道是站累了想说说话,还是心有所感,却走前两步,到她身畔,轻声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端木芯淼手扶城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下头的队伍,淡淡的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站会,你若是觉得无趣,不妨下去歇会,好么?”
清欣公主一噎,双颊顿时染上绯色。
只是她如今已不复当年骄矜的得宠公主之势,即使锦绣端木在帝都沦陷中亦损失惨重,可端木家的底蕴还在——胡宫女私下里叮嘱过,让她好生与蔡王太后并端木八小姐相处,好得这两人的庇护——毕竟废后顾氏所留下来的人,经过邓太后的清洗以及帝都沦陷后,所剩无几。
何况皇权衰微,他们这些宫人,除了侍奉上精心些外,明面上哪里庇护得了清欣公主?
所以此刻清欣公主被端木芯淼冲得站不住脚,却不敢发作,咬唇片刻,到底一步步的退开,转过身,又气愤又羞惭的下了城墙。
她下到底下马车畔,还有点失魂落魄,一忽儿想起父皇母后都在、胞兄还是太子时自己的金贵、一忽儿想到戎人破城,端木家姐妹带她躲入密室的惶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木芯淼还没下来,她面上却凉凉的滑落两行清泪。
而她此时的近身宫女榴娘轻声劝道:“端木八小姐与其师情同父女,如今季神医再去西凉,她心中定然不舍,难免言语重些。殿下莫要与她计较。”
清欣公主摇了摇头,接过榴娘递来的帕子擦着脸,心里茫然又委屈。
她今日出来虽然装扮刻意择了最不引人注意的灰衣黑裙,可天生丽质,掀起帷帽擦泪这短短片刻露出的容颜,已经让路旁经过的人都看了过来。榴娘见状,忙劝她上车。
就在此时,从城门里,慢慢踱出一人,素衫简冠,眉目秀雅。身边跟着一名清秀书童,十数名精悍侍卫。虽然没有坐骑,但沦陷之后,看到这样的排场,远近行人都识趣的避了开去。
“卫都尉!”看到卫长风,本要上车的清欣公主却犹豫了下,停下登车的动作,而是站在车边,等卫长风到了附近,轻声招呼了一句。
卫长风才送了姐姐回来,心中正是百味陈杂。忽听有人称呼自己的官衔——从五品下的奉车都尉,假如是以前的话,哪怕他是卫焕嫡孙,也不是容易混上的。不过现在么……魏帝只听人说沈藏锋的小舅子来了帝都,就寻个理由召他进宫,随便夸了两句就封了下来。
而且平常他基本什么都不用做……
虽然奉车都尉是实职,但因为得来犹如儿戏,卫长风常常觉得只是一个散官。
不过他虽然没把这官职放在心上,但在帝都,除了他姐姐姐夫之类的亲戚外,余人都按这个官职称呼他,所以倒不陌生这声卫都尉。
只不过住脚之后循声望去,却发现是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子。
这也不奇怪,慢说清欣公主还戴着帷帽,即使露出真容,卫长风一介外臣,却也没见过的。
倒是清欣公主,曾隔着宫墙见过他一回。
此刻见卫长风面露疑色,清欣公主忙看了眼榴娘,榴娘会意,上前一福,低声道:“我家殿下陪端木八小姐来此……端木八小姐如今正在上头目送卫夫人一行返回西凉。殿下在等八小姐。”
卫长风这才恍然,如今在帝都的公主只有一个清欣。虽然魏祚已衰,但君臣名份尚存,卫长风也不是骄横的人,忙行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卫都尉不必多礼。”清欣公主低声道,“卫都尉是才送了卫夫人回来吗?”
“回殿下的话,正是。”卫长风一边回答一边暗忖她喊住自己的目的,却见清欣公主问了这一句之后却沉默了下去。
卫长风等了几息不见她再说话,觉得即使是众目睽睽,到底男女有别,正要开口告辞。却听清欣公主似鼓足勇气的问:“卫都尉,我……我想请教都尉一件事,可以吗?”
“……公主殿下请说?”卫长风微微一怔,淡淡的道。
清欣公主听出他语气冷淡下来,心下有些自嘲,怔了一怔才吩咐:“你们都退开些。”
待宫人退出数步后,清欣公主深吸一口气,道:“卫都尉,如今定国公等人回援西凉,虽然朝政有康国公主持,但想来康国公本已日理万机,未必忙得过来。本宫想……本宫的姐夫霍照玉,既是士族子弟,又有才干,若能夺情,也可为朝廷分忧一二。”
卫长风本以为这公主对自己有什么心思,不想她说的居然是朝政,意外之余就觉得有点尴尬。但疑心可没少:“殿下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