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是已有对策,眉宇之间疲色分明,语气倒是淡淡的透着漫不经心,“精卒么,脾气都大得很,想是这些日子我忙于政事,军纪上竟松弛了。”
“你要罚西凉军的那些人?”卫长嬴问了这一句,才想起来从前娘家人叮嘱的“为人之妇当谨记本分,前头的事情夫婿不同你说那就不要问”,她正沉吟要不要另外说个事情把话题岔掉,沈藏锋却已经回答了:“等沈叠回来禀告了,我才知道要怎么个处置法。不过除非是西凉军这边弄得太过天怒人怨,否则即使要罚那也是过些时日的事情了。如今还是以保下他们为重。”
“这样舅舅们的脸面上会不会不好看?”卫长嬴心里其实也赞成护短,她本来就不是多么温柔忍让的人,既然是沈家妇,西凉军又是沈家私军,不管那些西凉士卒为什么会跟青州军冲突起来了,心里自是先偏向了西凉军。
但听沈藏锋这么说,又有点疑虑。
“舅舅们是长辈,又向来宽宏大量。”沈藏锋睁开眼,轻轻拨开她指,道,“歇会罢,我已好多了。”
卫长嬴见他确实精神了些,这才绕到外间席上坐下,若有所思道:“两位舅舅当然都是咱们的长辈。”
这么一句,沈藏锋已知妻子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未尽之意,淡淡一笑:“不管怎么样,咱们这样做晚辈的却没什么退路与台阶的。”
驻扎京畿这两大边军,西凉军主帅是沈藏锋、青州军是苏秀茗,两人恰是甥舅关系。原本,沈藏锋就低了苏秀茗一辈,若是两家的奴仆发生冲突,做外甥的让着点舅舅是应该的。旁人也会说沈藏锋懂事孝顺,决计不会嘲笑他软弱怯懦。
可冲突的是两家的军队就不一样了。
所谓兵为将之威、将为兵之胆。
作为苏秀茗外甥或者定国公,沈藏锋都可以对苏家让步。但作为三十万西凉军的统帅,他却不能低这个头!
因为他低了这个头,就代表西凉军在青州军面前低了头,如此,西凉军必然会越发被青州军藐视。不仅仅这样,主帅跟人低了头,底下将士岂能不受影响?
士气低落,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打击都是非常致命的。
尤其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西凉士卒还是千里迢迢跟着沈藏锋到京畿来征战,若是弱了他们的心气,少不得会出现逃兵。
届时可就是军心摇动的大事了。
反倒是苏家可以退这一步。
因为沈藏锋是晚辈,他本身就比苏秀茗低了一头,他再退就显出懦弱。而作为长辈的苏秀茗,由于此刻两家并未交恶、之前还一直关系颇好,他退一步倒是影响不大。
可这里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苏秀茗虽然是青州军统帅,苏秀葳跟苏鱼舞亦在军中有份。三房父子两个现在没有证据揭露苏秀茗篡位之举,然而靠着苏屏展留下来的人手,也在军中有一席之地,不是苏秀茗能够忽视的。
苏家大房、三房的微妙关系,卫长嬴自也察觉到了——毕竟她是亲耳听姑姑卫郑音透露、苏屏展明确指定了三房接掌扶风堂的。如今苏家却是在以苏秀茗为首……
苏秀茗跟苏秀葳此刻面子上还维持着兄弟和睦,私下里却显然已经开始了较劲。而西凉军跟青州军发生冲突,没准就要被这两位舅舅抓住了大做文章。
很显然,苏秀茗不管怎么处理,苏秀葳都会提出相反的做法。反过来,苏秀葳先说处置方法,苏秀茗也会立刻反对。
“……是西凉那边的族人么?”如此想来的话,这场冲突到底是不是一次口角引起的、这次口角又为什么会如此凑巧的闹大……卫长嬴叹了口气,“是大舅舅还是?”
她打从心眼里不希望是三舅舅,虽然说她跟苏秀葳这个既是舅舅又是姑丈的人不熟,但苏鱼舞可是她嫡亲表弟啊!念着姑姑卫郑音的好,卫长嬴也不想跟这个表弟成为敌人。
不过她也知道,很多时候,人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