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一个人在火车里往东京去;车子震荡得很凶,但这是我和你写信的时光,让我在睡前和你谈谈这一天的经过。济远隔两天就可以见你,此信到,一定远在他后,你可以从他知道我到日时的气色等等。他带回去一束手绢,是我替你匆匆买得的,不一定别致;到东京时有机会再去看看,如有好的,另寄给你。这真是难解决,一面为爱国,我们决不能买日货,但到了此地看各样东西制作之玲巧,又不能不爱。济远说:你若来,一定得装几箱回去才过瘾。说起我让他过长崎时买一筐日本大樱桃给你,不知他能记得否。日本的枇杷大极了,但不好吃。白樱桃亦美观,但不知可口不?我们的船从昨晚起即转入岛国的内海,九州各岛灯火辉煌,于海波澎湃夜色苍茫中,各具风趣。今晨起看内海风景,美极了,水是绿的,岛屿是青的,天是蓝的;最相映成趣的是那些小渔船一个个扬着各色的渔帆,黄的、蓝的、白的、灰的,在轻波间浮游,我照了几张,但因背日光,怕不见好。饭后船停在神户口外,日本人上船来检验护照。我上函说起那比较看得的中国的女子,大约是避绑票一类,全家到日本上岸。我和文伯说这样好,一船上男的全是蠢,女的全是丑,此去十余日如何受得了。我就想像如果乖你同来的话,我们可以多么堂皇的并肩而行,叫一船人尽都侧目!大锋头非得到外国出,明年咱们一定得去西洋单是为呼吸海上清新的空气也是值得的。
船到四时才靠岸,我上午发无线电给济远的,他所以约了鲍振青来接,另外同来一两个新闻记者,问这样问那样的,被我几句滑话给敷衍过去了,但相是得照一个的,明天的神户报上可见我们的尊容了。上岸以后,就坐汽车乱跑,街上新式的雪佛洛来跑车最多,买了一点东西,就去山里看雌雄泷瀑布,当年叔华的兄姊淹死或闪死的地方。我喜欢神户的山,一进去就扑鼻的清香,一般凉爽气侵袭你的肘腋,妙得很。一路上去有卖零星手艺及玩具的小铺子,我和文伯买了两根刻花的手杖。我们到雌雄泷池边去坐谈了一阵,暝色从林木的青翠里浓浓的沁出,飞泉的声响充满了薄暮的空山:这是东方山水独到的妙处。下山到济远寓里小憩;说起洗澡,济远说现在不仅通伯敢于和别的女人一起洗,就是叔华都不怕和别的男性共浴,这是可咋舌的一种文明!
我们要了大葱面点饥,是葱而不臭,颇入味。鲍君为我发电报,只有平安两字,但怕你们还得请教小鹣,因为用日文发要比英文便宜几倍的价钱。出来又吃鳗饭,又为鲍君照相(此摄影大约可见时报)。赶上车,我在船上买的一等票,但此趟急行车只有睡车二等而无一等,睡车又无空位,怕只得坐这一宵了。明早九时才到东京,通伯想必来接。后日去横滨上船,想去日光或箱根一玩,不知有时候否。曼,你想我不?你身体见好不?你无时不在我切念中,你千万保重,处处加爱,你已写信否?过了后天,你得过一个月才得我信,但我一定每天给你写,只怕你现在精神不好,信过长了使你心烦。我知道你不喜我说哲理话,但你知道你哥哥爱是深入骨髓的。我亲吻你一千次。
摩摩
十八日
Empress of Canada
June23rd,1928
Darling:
This is the 8th day on board and I haven’t told you much about what it feels to be on board such a big ship as the Empress of Canada.The fact is we very much regret having taken to this boat instead of one of the Dollar-line boats.This is a Canada ship,a Britisher,not American. Consequently the atmosphere on board is pervaded with that British chill which is made doubly worse by the sea chill of the Northern Pacific.You mean to tell me this is summer time?Yes,except in the sight of here and there barely surviving white flannels and white canvas shoes one finds it extremely difficult to make out any trace of summer.Enter the drawing rooms and you feel(not surprisedly)the good of the radiators heart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