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读零零>>徐志摩散文经典全集> 第19章 嗜艺怀师夜莺歌(5)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19章 嗜艺怀师夜莺歌(5)(1 / 3)

他是一个异人,我重复的说,我们不能测量他的力量,我们只能惊讶他的成绩,他不是像寻常的文人,凭着有限的想像力与有限的创作力,尝试着这样与那样;在他,尝试便是胜利,他的诗、他的散文、他的戏剧、他的小说,都有独到的境界,单独的要求品评与认识。他的笔力有道斯妥奄夫斯基的深彻与悍健,有洛贝的严密与精审,有康赖特(Joseph Conrad)禽捉文字的本能,有斐德的神韵,有高蒂霭(Theophile Gautier)雕字琢句的天才。他永远在幻想的飓风中飞舞,永远在烈情的狂涛中旋转。他自居是超人;拿破仑的雄图,最是戟刺他的想像。他是最浪漫的飞行家;他用最精贵的纸张,最端秀的字模,印刷他黄金的文章,驾驶着他最美丽的飞艇,回首向着崇拜他的国民,微笑的飞送了一个再会的手吻,冉冉的没入了苍穹,他在满布着网罗的维也纳天空,雪片似的散下他的软语与强词,热情与冷智;他曾想横渡太平洋,在白云间饱览远东的色彩。

他在国会中倾泻他的雄辩;旋转意大利的政纽,反斗德奥,自开战及订和约,他是意大利爱国热的中心,他是国民热烈的崇拜的偶像,他的家在水市的威尼士;便是江朵蜡(Gondola威尼士渡船名)的船家,每过他的门前,也高高的举着帽子致敬,“意大利万岁!丹农雪乌万岁!”的呼声,弥漫在星河似的群岛与蛛网似的运河间。他往来的信札,都得编号存记着,因为时常有人偷作纪念。他生平的踪迹,听了只像是一个荒诞的童话。

我们单看在菲沪楣时期的丹农雪乌,那时他已经将近六十,但他举措的荒唐,可以使六岁的儿童失笑。每次他的军队占了胜利,他就下令满城庆祝,他自己也穿了古怪的彩衣,站在电车扎的花楼上,与菲沪楣半狂的群众,对晃着香槟的高杯,烂醉了一切,遗忘了一切。玫瑰床是一个奢侈的幻想;但我们这位“诗翁君王”的卧房里与寝榻上,不仅是满散着玫瑰的鲜花,并且每天还得撤换三次;朝旭初起时是白色,日中天时是绯色,晚霞渲染时是绛色!他的脚步是疾风,他的眼光是闪电,他的出声如金钲,他的语势如飞瀑;这不是状词的滥用,这是会过他的人确切的印象;英国人Lewis Hind有一次在威尼士的旅馆餐室里听他在旁桌上谈话,他说除非亲自听着没有人肯相信或能想像的,即使亲自听着了,比方我自己,他也不容易相信一样的口与舌,喉管与声带,会得溢涌出那样怒潮与大瀑与疾雷似的语言与音调。

这样的怪人,只有放纵与奢侈的欧南可以产出,也只有纵容怪僻,崇拜非常如意大利的社会,可以供给他自由的发展与表现的机会。他的著作,就是他异常的人格更真切的写照;我们看他的作品,仿佛是面对着赤道上的光炎,维苏维亚的烈焰,或是狂吼着的猛兽。他是近代奢侈、怪诞的文明的一个象征,他是丹德与米仡朗其罗与菩加佉乌的民族的天才与怪僻的结晶。

汉复德教授说:

……Whose(D’Annunzios’)Personality might be called a brilliant impressionist sketch of the talents and failings of the Italian character,reproducing sense in heightened but veracious illumination,others in glaring caricature or paradoxical distortion……

丹农雪乌的青年期

丹农雪乌的故乡是在爱得利亚海边上的一个乡村,叫做早试加拉.阿勃鲁栖省(Abruzzi)的一个地方。他出世的年分是一八六三年,距今六十一年。那一带海边是荒野的山地,居民是朴实、勇健、粗鲁、耐苦,他的父亲大概是一个农夫:他的自传里说,他的铁性的肌肉是他父亲的遗传,他的坚强的意志与无餍的热情是他母亲的遗传,他有三个姊妹,都不像他,他有一个乳娘,老年时退隐在山中,他有一部诗集是题赠给她的,对照着他自己的“狂风暴雨”的生涯,与她的山中生活的安闲与静定:

妈妈,你的油灯里的草心;

缓缓的翳泯,前山

松林中的风声与后山的虫吟,

更番的应和着你的纺车

迟迟的呻吟,慰安你的慈心

意译Dedication of“II Poema Paradisiaco”

他在他的自传《灵魂的游行记》里,并没有详细的记述他幼年期的事迹。但他自己所谓“酣彻的肉欲”,他的人格与他的艺术的最主要的元素,在他的童年时已经颖露了。“肉欲”是Sensuality不确切的译名,这字在这里应从广义解释,不仅是性欲,各种器官的感觉力也是包括在内的。因为他的官感力特殊的强悍与灵敏,所以他能勘现最秘奥与最微妙的现象与消息,常人的感官所不易领略的境界。他的生命只是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