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读零零>>徐志摩散文经典全集> 第16章 嗜艺怀师夜莺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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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嗜艺怀师夜莺歌(2)(2 / 4)

曼殊斐尔的声音之美,又是一个Miracle,一个个音符从她脆弱的声带里颤动出来,都在我习于尘俗的耳中,启示一种神奇的异境。仿佛蔚蓝的天空中一颗一颗的明星先后涌现。像听音乐似的,虽则明明你一生从不曾听过,但你总觉得好像曾经闻到过的,也许在梦里,也许在前生。她的,不仅引起你听觉的美感,而竟似直达你的心灵底里,抚摩你蕴而不宣的苦痛,温和你半冷半僵的希望,洗涤你窒碍性灵的俗累,增加你精神快乐的情调;仿佛凑住你灵魂的耳畔私语你平日所冥想不得的仙界消息。我便此时回想,还不禁内动感激的悲慨。几于零泪;她是去了,她的音声笑貌也似蜃彩似的一翳不再,我只能学Abt Vogler之自慰,虔信:

Whose voice has gone forth,but each survives for the melodist when eternity affirms the conception of an hour.

……

Enough that he heard it once;we shall hear it by a& by.

曼殊斐尔,我前面说过,是病肺痨的,我见她时,正离她死不过半年,她那晚说话时,声音稍高,肺管中便如吹荻管似的呼呼作响。她每句语尾收顿时,总有些气促,颧颊间便也多添一层红润,我当时听出了她肺弱的音息,便觉得切心的难过,而同时她天才的兴奋,偏是逼迫她音度的提高,音愈高,肺嘶亦更历历,胸间的起伏亦隐约可辨,可怜!我无奈何只得将自己的声音特别的放低,希冀她也跟着放低些,果然很灵效,她也放低了不少,但不久她又似内感思想的戟刺,重复节节的高引,最后我再也不忍因此而多耗她珍贵的精力,并且也记得麦雷再三叮嘱W与S的话,就辞了出来。总计我自进房至出房她站在房口送我不过二十分的时间。

我与她所讲的话也很有意味,但大部分是她对于英国当时最风行的几个小说家的批评例如Riberea West,Romer Wilson Hutchingson,Swinnerton等恐怕因为一般人不稔悉,那类简约的评语不能引起相当的兴味所以从略。麦雷自己是现在英国中年的评衡家最有学有识的一人,他去年在牛津大学讲的“The Problem of Style”;有人誉为安诺德(Mathew Arnold)以后评衡界里最重要的一部贡献而他总常常推尊曼殊斐尔说她是评衡的天才,有言必中肯的本能。所以我此刻要把她那晚随兴胆的珠沫,略过不讲,很觉得有些可惜,她说她方才从瑞士回来,在那里和罗素夫妇的寓所相距颇近,常常说起东方好处,所以她原来对于中国景仰,更一进而为爱慕的热忱。她说她最爱读Arthur Waley所翻的中国诗,她说那样的艺术在西方真是一个Wonderful Revelation。她说新近Amy Lowell译的很使她失望,她这里又用她爱用的短句“That’s not the thing!”她问我译过没有,她再三劝我应得试试,她以为中国诗只有中国人能译得好的。

她又问我是否也是写小说的,她又问中国顶喜欢契诃甫的哪几篇,译得怎么样,此外谁最有影响。

她问我最喜读那几家小说,我说哈代、康德拉,她的眉梢耸了一耸笑道“Isn’t it!We have to go back to the old masters for good literature the real thing!”

她问我回中国去打算怎么样,她希望我不进政治,她愤愤地说现代政治的世界,不论那一国,只是一乱堆的残暴,和罪恶。

后来说起她自己的著作。我说她的太是纯粹的艺术,恐怕一般人反而不认识,她说:“That’s just it. Then of course,popularity is never the thing for us.”

我说我以后也许有机会试翻她的小说,愿意先得作者本人的许可。她很高兴地说她当然愿意,就怕她的著作不值得翻译的劳力。

她盼望我早日回欧洲,将来如到瑞士再去找她,她说怎样的爱瑞士风景,琴妮湖怎样的妩媚,我那时就仿佛在湖心柔波间与她荡舟玩景:

Clear,placid Leman!

……Thy soft murmuring

Sounds sweet as if a sister’s voice reproved.

That I with stern delights should ever have

been so moved…

我当时就满口的答应,说将来回欧一定到瑞士去访她。

末了我说恐怕她已经倦了,深恨与她相见之晚,但盼望将来还有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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