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身上的灵力,对蚩尤大喝:“放手!妭姐姐已经死了!”
蚩尤身子巨颤了一下,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恶狠狠地咬破舌尖,用心头血滋养着藤蔓,更用力地把阿珩往上拉,可他的灵力根本无法和整个虞渊的力量对抗,他越用力,自己就越往下坠。
后土悲声大叫:“她死了,她已经死了,你抓着她也没用了。”
“你抓着她也不可能再救活她,只会害死自己!”
“蚩尤,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抓着的是个死人?”
“妭姐姐既然救了你,你就不能现在死!”
蚩尤一言不发,似乎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用力抓着阿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珩,眸中是疯狂的绝望和沉重的悲伤。
无论后土如何叫,如何劝,蚩尤就是不承认阿珩已经被烧死,固执地抓着阿珩,坚决不肯松手,后土意识到,蚩尤不可能让阿珩从他手中坠入永恒的黑暗。
第一次,他对被他们叫做的禽兽的蚩尤有了不同的认识。
眼见着蚩尤也要没入虞渊,后土猛然凝聚全身灵力,挥出一道土柱,击打在蚩尤后脑勺上。
蚩尤昏厥的瞬间,藤条断裂,逍遥终于拉起了蚩尤,立即向着高空逃去。烈阳满嘴鲜血,惊喜地刚要叫,却发现只有蚩尤被拉起,黑漆漆的虞渊上已经看不见阿珩。
烈阳悲鸣着,一头冲进虞渊,转瞬间,一点白色就被黑暗彻底吞噬。后土连阻止都来不及。
后土本想解开阿獙的束缚,看到烈阳这样,立即不敢再动,只能慢慢收力,把阿獙拉了过来。
阿獙盯着虞渊,喉咙里啊啊地嘶喊着,他的阿珩,他的烈阳……他也想冲下去,可是他一动不能动,只能绝望地一直哭,一直哭,泪水慢慢变成了血水,红色的血泪一大颗又一大颗涔出,把束缚着它的黄土全部染成了血红色。
后土站在半空,默默地望着黑雾翻涌的虞渊,神情宁静,却一直不肯离去,前尘往事都在心头翻涌。
那时,他还是个胆小懦弱的孩子,因为母亲是低贱的妖族,他总是被其他孩子欺凌羞辱,他太自卑,太怯懦,不敢反抗,只知道默默哭泣,从来没有人理会他,连师傅都嫌弃他笨手笨脚,一动不动就喝斥他,只有那个温柔爱笑的青衣姐姐会替他擦眼泪,会为了他去打架,会说“谁打了你,你就去打回来,你可是个男子汉”,会暴怒地叫“妖族怎么了?我见过无数大英雄都是妖族,别把自己的胆小没用推到母亲身上”。
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无数个遍体伤痛的冰冷黑夜,他就是靠着一遍遍回忆着她的话,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会成为令人尊敬的大英雄,才能第二日挺起胸膛,走进充满着鄙夷目光的学堂。
很久后,后土的眼中忽地滚下了一串泪珠,随着眼泪他开始抽泣,慢慢地哭声越来越大,伤心得连站都站不稳,蹲在化蛇背上放声痛哭,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地嚎啕哭着。
只是,再没有一个青衣姐姐走过来,抱住他,温柔地擦去他的泪水。
因为虞渊的可怕,没有任何生物敢接近这里,整个天空安静到死寂,只有后土的哭声响彻天空。
逍遥在高空轻轻扇动着翅膀,俯瞰着后土和阿獙,爪子上抓着昏迷的蚩尤。
纵横天地、唯己独尊的鲲鹏第一次约略懂得了失去之苦,隐隐约约中意识到有些束缚是心甘情愿的牵绊,有些痛苦是甘之若饴的幸福。就如它可以一扇翅就飞过九天,一摆尾就游遍四海,却冲不破蚩尤的一声呼唤。
而如今蚩尤亲手把阿珩逼死,失去了他心甘情愿的束缚,甘之若饴的痛苦。
蚩尤醒来时,会怎么样?
东边的天空渐渐亮了,虞渊的黑雾开始变淡,又是新的一天,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