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抬起头长长吟啸了一声,啸声中,烈阳和阿獙从天而降,停在了祭台上。
阿珩摸着阿獙的头,“蚩尤病了,我需要你的鲜血,可以吗?”阿獙在玉山长大,吃的是蟠桃、饮的是玉髓,全身都凝聚着玉山的天地灵气。
阿獙头贴着阿珩温柔地蹭着,好似在安慰她。
阿珩对巫王说:“麻烦你了。”
巫王拿着祭祀用的玉碗和银刀走到阿獙身旁,阿獙非常善解人意地抬起一只前腿,大巫师举起银刀快速割下,鲜血涌出,一股异香也扑鼻而来。
阿珩背朝着他们,割开自己和蚩尤的手掌,两手交握,将蚩尤体内带毒的血液牵引入自己体内。
巫王端着满满一碗血走过来,阿珩让他把血喂给蚩尤,“这血不能解毒,但应该能延缓毒势漫延,你每日从阿獙身上取一碗血喂给他,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过几日会让烈阳送解药回来。”
阿珩已经转身离去,可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裙裾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迈不开步子,她回身去看,发现蚩尤紧握着她的裙裾。
巫王说:“蚩尤大人不想你离去。”
阿珩用了点灵力,掰开蚩尤的手,俯在蚩尤耳畔低声说:“我不会让你死。”快步跑下了祭台。
没了阿獙充当坐骑,阿珩的速度不快,烈阳却没有往日的不耐烦,在她头顶盘旋着,来来回回地飞。
阿珩一直在全力催动灵力,既为了快速赶路,也为了让毒气遍布全身。一人一鸟连赶了一天路,远离了九黎族。
傍晚时分,夕阳渐渐将天地装扮成橙红色,阿珩的脸色却开始越来越苍白,心跳越来越慢,渐渐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在一片树林中,坐了下来。
烈阳落到她身前,焦急不解地看着她,发出嘎嘎地叫声,吓得林子里所有鸟都趴到地上。
阿珩撕下一片衣袖,把衣袖绑在烈阳脚上,“去神农山,找云桑。”她气喘得再说不出来话,身子靠在大树上,手指了指天空。
烈阳仰头冲着天空几声大叫,四周的鸟儿全都哆嗦着走过来,自发地环绕着阿珩一只挨一只站好。烈阳展开翅膀,腾空而去,快如闪电,眨眼就没了影踪。
此处本就在神农境内,以烈阳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赶到。别人即使看到这截断袖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不会发现蚩尤性命垂危的事,可云桑曾跟着母亲学艺十载,很熟悉母亲纺织出的布匹,她一看到东西就知道是她在求救,肯定会立即赶来。
阿珩再支撑不住,慢慢闭上了眼睛。
夕阳下,荒林内,受了烈阳胁迫的鸟儿们,一个个挤挨在一起,形成一道五彩斑斓的百鸟屏障,将阿珩保护在中央。
阿珩眼前泛着迷迷蒙蒙的金色流光,心中浮现出一次又一次见蚩尤的画面,还有六十年的书信往来,她的记忆好得令她惊奇,那么多的书信,她居然都记得。
“行经丘商,桃花灼灼,烂漫两岸,有女浆衣溪边,我又想起了你。”
阿珩嘴角带着笑意,今年已经错过了花期,明年吧,明年她想看看人间的桃花,那一定比玉山上的蟠桃花更美。其实,她一直都想问蚩尤,为什么是又想起,难道你常常想起吗?
阿珩渐渐失去了意识,嘴角弯弯,带着笑意,心中的最后一幅画面,安宁美丽:丘商的绿水犹如碧玉带,蜿蜒曲折,蚩尤一身红袍,立在舟头,沿江而下,夹岸数里,俱是桃花,香雪如海,落英缤纷……
当阿珩满心期盼着云桑赶来时,她不知道云桑此时并不在神农国。
云桑在荒谷中辞别少昊和阿珩后,乔装改扮赶往了高辛。
她一直纠结于自己的担忧,却从没有想过诺奈的感受,诺奈作为臣子,作为少昊的朋友,却雨夜与少昊的妻子相拥一夜,高辛礼仪森严,诺奈又心性高洁,那一夜后,他心里究竟有多少的无奈、惶恐、羞耻、愧疚?
无奈于自己无法控制的情感,惶恐着与王子夺妻也许会让家族大祸,羞耻着自己的卑鄙下流,愧疚于背叛了朋友。也许只有日日纵情于声色,践踏自己才能面对少昊,可少昊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忧心忡忡地关心着他,劝他洁身自爱,少昊每一次的真诚关心都像是在凌迟着诺奈,诺奈只会更憎恶鄙视自己。
玉山上相逢时,云桑只是一时冲动地试探,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事情竟会到此,她的无心之过竟然会被宴龙他们利用,把诺奈、诺奈的家族,甚至少昊未来的帝位都陷入了危机。
云桑深恨自己,身在王族,自小到大,从未行差踏错,可偏偏那一日,水凹石凸间,惊鸿相逢,水月镜像,芳心萌动,忽喜忽嗔,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像个普通少女一般,莽撞冲动,忐忑不安,自以为是地去试探、去接近。
这样孤身一人赶往高辛,她不知道能否见到被关押在天牢的诺奈,更不知道当她坦白告诉诺奈她的身份时,诺奈会怎么看她,也许他压根不会原谅她。
但是,她一定要见到诺奈。
漆黑的夜晚,颗颗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