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突然看见自己在浮村的沙滩上奔跑,我还看到自己穿着洁白的裙子,我的脚步灵活,跑跑跳跳之间,似乎像能飞起来一般,我还看到自己的长发被海风轻轻拂起。
突然间,有白色的衬衣印入我的眼帘,特别纯净刺目的白,我忍不住微微眯起了双眼,等我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处在一个洁白的世界,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一切都是白色,我终于睁大了双眼,手却被另一双手紧握住。
“晓冬,你感觉怎么样?”
是二哥的声音,我没来由地放松了身体,“二哥,我这是在……哪啊?”
“医院。”二哥替我掖了掖被子。
“我……怎么了?”话一出口,我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发抖。
二哥没出声,“如果累的话,就再多睡一会儿。”
我挣扎着靠了起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二哥望着我摇了摇头。
我这才扯起一个笑容,“那你干嘛这样板着脸,你想吓死我吗?我怎么会晕倒呢?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在超市遇到了钱福来,跟她发生了点不愉快,可是这也不至于晕过去吧?”
“因为你怀孕了。”
二哥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却像在我脑海中丢了一颗炸弹,我全身僵硬着,可指尖却在微微发抖,继而我笑了起来,“二哥,您别跟我开玩笑好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笑。”
“你觉得我像是说笑吗?”二哥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医生说你贫血,还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这个……孩子……很危险。”
我脑袋开始“嗡嗡”响,然后我竟然烦躁地对二哥说:“我想睡一会儿,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你走吧。”
二哥很顺从地离开了病房。我像个尸体一样躺着一动不动,最可怕的是我脑子一片空白,我从来都不知道当一个人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将手放在自己的平坦的小腹上,不敢相信那里怎么会有一个生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我的心里乱极了,突然间,我想到了蔓蔓,想到蔓蔓那个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我觉得自己跟蔓蔓情况像极了,可是顾全最终回到了她的身边,而江释然却被我永远地赶出了身边。
孩子,这个孩子自己可能也体会到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现在正试图着回去他/她该去的地方,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呢?我根本不想知道他/她存在过,一点儿也不想。
他/她正一点一点地离开我的身体,我可以感觉到微微的疼痛,可是他/她呢?他/她会不会感觉到疼?会不会舍不得?多年以后我又还会不会记得他/她呢?
晚上,二哥来到病房,一脸沉重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对我说:“晓冬,你有什么打算?医生建议……”
我死死盯着天花板,可是还是没能控制自己视线变得模糊,“二哥,这辈子,别人替我决定了太多事情,这一回,我想自己作主。”
二哥点头,“不管你怎么决定,二哥都支持你。”
我闭上双眼,感觉有热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滚进了我的发际,留下了一条过灼伤的痕迹。
“我要把权利交给他/她,如果他/她想活就让他活,如果他/她挺不住,那我……那我……”
“好,晓冬,你不用说了,二哥明白你的意思。”二哥替我擦了擦眼角,而我却不想睁开眼睛。
之后的一周时间,我都是卧在病床上为拯救那个小生命而努力着。护士每天都会来替我打针,不知是因为怀孕让我的疼痛感更加明显还是怎么样,每次当针头扎进我的肉里的时候更像是扎在我的心上,一种压抑绵长的痛楚总在我身体上蔓延,每回都必须咬牙硬挺着。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这种绵长的疼痛又让我很是心安,它让我知道,我正在跟他/她一起努力着,只为了将这个脆弱的生命留住,只为有一天,他/她也可以睁开双眼好好看一看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再看一看我。
时刻做好失去他/她的准备的我却没有想到,我肚子里的那个还没有指甲大的小生命竟然顽强地挺过了一周,还依然坚强地存活着。
我虽然在这一周之间也无数次后悔过这个冲动决定,可是在医生对我点头微笑的刹那间我竟然泪流满面。
泪水不为任何人,只为了依附着我存活在我体内的小小生命,我真的很想为他喝彩。
我没有想到钱福来会来看我。
“晓冬姐,那天对不起。”不管她下一句会说什么,当下,我觉得她的眼神很真诚。
“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可不止是一两件,一句对不起可不管用。”我含笑望着她。
这几天,我时不时将手掌放在小腹上,尽管它依旧平坦没有起伏,可是它似乎有一种魔力随时可以穿透我的身体,让我变得宽容并且充满力量。
钱福来也扯了扯嘴角,“我真是失心疯了才天天盯着你不放。”
“那你现在放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