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七月十五日下午四点。蟠龙温泉。
真不知老赵是不是有意气龟田,居然很不地道地把交换地点选在蟠龙温泉。这里四通八达,如若鬼子没有万把人,根本就别想大范围合围。可怎么说这儿也是宰掉恒元的地方,用老赵的话说:“龟田万一被气死,得!我们就可以二换一了。”
周围的几座山头都已布置好暗哨,身后那座山上虽然只有六个人,但用老周的话说,去的人再多也没鬼子的人多,只要有彭明杰在,他和龟田一命换一命也值了。之所以在大白天交换,这是彭明杰的主意:大白天,不仅有利于狙击,更容易发现对方。而且就算对方调集重兵来包围,我方也只要利用地形稍稍拖一拖,等到了晚上,自然就容易突围了。
布置好一切,老周和秦兵站在蟠龙温泉的跳崖北边,静静地等待。
很快,对面山林里就有了动静。不久,在十几个鬼子的簇拥下,身穿大佐军服的鬼子走出林子。他带着个抱盒子炮的手下,直接向老周走来。
双方相隔四米左右。
其实,这交换头颅并没有什么问题,见面后双方都没有说话,老周看了秦兵一眼,那个大佐也对身后士兵点点头,双方检验,确认,交换,回到原来的位置。
在山上,老赵正用他心爱的、也是第三支队唯一的望远镜,细细地观察着下面的动静,他没见过龟田长什么样。正当下面那个大佐要抬头时,望远镜却一下子被张斌抢了过去,“你都看了这么久,让我也看看那狗日的龟田到底长什么鸟样。”
赵大队长一时为之气结。
而下面,双方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一直等交换完毕后,好戏才真正开始。
“你就是龟田?”自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老周就一直存有疑虑。要知道,双方虽然从未正式见过面,也没有对方的照片、画像资料,可双方毕竟打了一两年,早就是“老熟人”了,自然能通过各自的情报得到对方长相的大致模样。可眼前这个大佐,跟情报中说的太不一样了,此人比情报中的龟田要稍显年轻,而且,情报中特别提到,龟田有个习惯,他笑时左嘴角会习惯性地往上提,而此人笑起来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这种笑容,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老周才不得不开口相问。
“我是不是龟田大佐不重要,重要的是,盒子里的东西,是我们各自所要的就行了。”
这话已经表明,对方十有八九不是龟田。
“不知,您是不是张斌,张先生?”来者一眼就确定老周不是张斌,所以直接把目光对准了正抱着盒子的秦兵。其实,在来者的情报中,张斌也不是秦兵这副样子,年纪也不相称。不过,来者显然不甘心,所以有此一问。
“哼!”秦兵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懒得答理对方。
既然双方都不是自己想见之人,那也没必要再谈下去。
来者用日本礼节向老周微微弯腰鞠躬,然后,直起身子对老周笑了笑,道:“再见!”
这次,他的笑容依旧天真,可在看向秦兵的那一瞬间,一道凌厉的精光在其双眸中一闪而过。他对老周无邪地笑了笑,转身而去。
老周眉头一皱,看看那转身而去的大佐,再看看同样怒视那鬼子的秦兵,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一路上,老周都在苦思:自己绝对没有见过对方,可为什么会感觉到对方如此熟悉呢?怪事!怪事!
想着想着,老周就走到张斌身边,要不是身后的秦兵拉了拉老周的衣服,老周还在出神。
张斌接过盒子便打开,里面确实是张天宝的头颅,虽然因腐败而有些臭味,但张斌一点也不介意,抱着盒子,看着里面的头颅,跪在地上默默流泪。
小黑好像感觉到了张斌的悲痛,在一旁趴着,轻摇着尾巴,嘴里低沉地呜呜哼鸣着,让人不得不赞叹此狗机灵。
身披伪装服的彭明杰,一见警报解除,便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张斌身边,正要去拍张斌的肩膀已示安慰。可就在他手要拍到张斌肩膀时,却被老周的左手一把抓住。
彭明杰原本就冰冷的脸色这一下就更冷了,正要说话,老周却看了看他身上的伪装服,再看看他手里的枪,右手猛地一拍大腿,悔恨万分地恶狠狠地大叫道:“妈的,他是岗田板次郎,对!他妈的一定就是岗田板次郎!”
“岗田?在哪?”彭明杰的身体猛地一紧,本能地一把甩开老周的手,转身跪地,用瞄准镜向鬼子来的方向搜索。那速度,那熟练劲,真是如行云流水般的一气呵成,让人不得不感叹他深厚的基本功。不过,岗田会给他当活靶子的机会吗?岗田早就没影了。
“我说他笑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原来他就是情报中提到的岗田啊!”说完,老周大摇其头,一副极为可惜样地感叹道,“可惜了,可惜了啊!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放过。”
老周又拍了拍脑袋,咬牙切齿道:“这脑子怎么就这么记不住事呢?要是早发现是这狗日的刽子手,就算拼了这条命,老子也要把他留在这儿。”